如今才是三月初,春寒料峭,屋内尚未回暖,自然要布置炭火,这火盆却是最好销毁的方式。
只是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又不禁闪过一抹迟疑。
火盆烧纸,难免留下不一样的灰烬,自己还得留下,将之整理干净,这个过程中万一有人前来撞个正着,无法解释。
可直接塞入衣衫中带走,万一途中发生意外,那就是人赃俱获,更加解释不清。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等到那位回来,深查大中祥符,就会根据筛选的条件,排查出一个符合的人选了。
哪种最凶险?
到底该怎么办?
经过了权衡利弊,叶及之目露果决,还是将名录的那一页抽出,来到火盆前,飞速伸了进去。
“呼!”
目睹着纸张在火焰下蜷曲燃烬,叶及之缓缓舒出一口气,背后已是被冷汗浸湿。
然而当他转身,真正的惊惧才随之袭来。
悄无声息间,一道身影立于刑房外,静静地看着。
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第五百九十七章 结案?
“大府!!”
叶及之眉宇间的惊恐一闪即逝,整个人就好似夜间正常被吓到的情况一样,往后一仰,退了半步,大口喘息起来:“呼!呼!”
“吓到你了?”
狄进走入刑房,语气平和:“你不会武功?”
叶及之干声道:“下官……下官不会。”
狄进道:“我原以为你是进士及第,才能得穿绿袍,未到而立之年,就任开封府衙的推官,后来才知,你是明法科入仕,熟知律令断案,在地方上颇有政绩,得举荐入了京,倒是从未听你提及……”
叶及之喘了几口大气,语气渐渐恢复自然:“操斧于班、郢之门,何等不智,下官的律令断案,在大府面前哪有卖弄的资格?”
“你过谦了!”
如今的明法科可不比历史上王安石变法后,另设的新明法科,那个入仕是捷径,现在的则是困境,所以狄进的语气是赞叹的:
“能够以明法科在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做到了开封府衙推官的位置,说是青云直上都不为过,儿时想必更加刻苦,没有时间练武也很正常……对了,刚刚伱把那张纸吃下去,其实是更好的选择!”
叶及之听到前面,脸色稍稍缓和,最后一句一出,又猛然怔住。
不待他反应,狄进已然接着道:“当然你若是肠胃不好,这几日又疲劳,吞咽这种粗糙旧纸,很可能造成呕吐,到那时就得不偿失,更难遮掩了,所以烧掉也不错,更加稳妥些!”
叶及之脸色苍白下去,突然长叹一声:“下官惭愧!下官有罪!”
狄进微笑:“何愧之有?何罪之有?”
叶及之低声道:“下官曾于大中祥符八年,参加了朝廷的神童试,方才烧毁的就是那份名录……”
狄进道:“那为什么要烧呢?”
叶及之苦笑:“下官知晓此案是要追查‘组织’最后一个要犯的下落,却惊异地发现,那贼人的经历与下官颇有几分相似之处,这真要查了出来,只怕百口难辩,故而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狄进眉头一扬:“你不信我,觉得我会污你清白?”
“不!不!绝对没有!”
叶及之赶忙行礼,一躬到底:“下官此前被赵节度所累,是大府保下官脱身,下官当然信大府明察秋毫,会予我清白!但……但这终究是嫌疑,于官声有碍,何况此案不仅开封府衙知晓,审刑院、御史台、刑部、大理寺都有牵扯,近来朝中不定,为了辽国岁币争议不休,下官担心别处闲言碎语,对大府不利……”
“如此说来,你还是为本府着想了!”
狄进微微点头:“这番话倒也不错,你是我的属官,如果被查出是贼人党羽,那弹劾我的臣子又要多一個攻讦的把柄!”
叶及之苦笑:“下官知道,大府定然是不惧这些的,也是下官一意孤行,眼见名录烧毁,才生出悔意,这是最后一份……”
“不必后悔,送过来的本来就是抄录,不是最后一份!”
狄进一句话说的对方心头一沉,又接着道:“叶推官,你若是之前有这份玲珑心思,何至于被赵节度缠着,愣生生参与到那宗室子丢失一案中?”
叶及之立刻道:“吃一堑长一智,下官总不能一直要大府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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