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昱看着远去的云南王,脸上的情绪退得干净,默了片刻,转身进了议事厅,将郑尚和叫至一旁,
“云南王府的赋税和人口名录一直不清晰,各抽分局的记档也不全备,你可别听他忽悠,陆栩生已在江南打了样,朝廷清丈人口是势在必行,他若搪塞,你便拿木料一事堵他的嘴。”
云南最大的赋税来源在于木材,一旦朝廷这边关了他的档口,云南木材无处销售,麾下百姓便是难以继日。
“我要你今日之内将此事全部捋清,户部至少派遣五位官员随军饷去云南。”
郑尚和闻言顿时叫苦不迭,“今日便要捋清?你急什么,他这两日还走不了。”
“早点捋清,早点把这瘟神送走不成吗?”程明昱冷声道,“你若做不到,明日一早我参你懒怠政务。”
程明昱等闲不参人,他一旦参人,那就是众矢之的。
郑尚和闻言顿时气得撩袍指他骂,“程明昱,你个混账,我是宁王妃之父,你参我懒怠,我女儿脸往哪儿搁!”
刑部尚书巢恪见郑尚和敢指着程明昱鼻子骂,慌忙将他扯一边,
“郑大人,上一位指着程公鼻子骂的官员是什么下场,您忘了吗?”
郑尚和不以为意,“怕什么,我告诉你,长公主如今已经不念着他了。”
巢恪苦笑,“即便长公主不念着,那您也不能得罪程公,我听说陛下有意解散八座,成立内阁,这内阁之首非程大人莫属,您为了宁王,也不能得罪未来的首辅呀。”
放眼整个朝廷,论名望,能耐,手段,眼界,有谁能出程明昱之右?
这首辅一职,非程明昱不可。
郑尚和顿时哑了火,绷着一张老脸,朝众人嚎啕一嗓子,
“都别歇了,赶紧的,档案都调出来,今日大家把云南王给留
住,不把章程定明白,谁也别走!”
程明昱见状,轻轻弹了弹衣襟上的灰尘,负手往后方甬道去。
郑尚和发现立即叫住他,“喂,你去哪?”
程明昱头也不回扔下两字,“有事。”
第77章 不如,咱们就这么厮混过……
午时不到, 夏芙赶到香山寺,天色已泛阴,白白的一层云笼罩在上空, 也不知会不会下雨。
大雄宝殿坐落在半山腰, 从山门往上望去, 只觉层层叠叠的台阶铺在前方, 让人望而生畏,夏芙一身素裙来到山门下, 当年她就是从香山寺后山跳的崖,再度回到这里, 恍若隔世。
还是那浩瀚的一百零八石阶, 大雄宝殿也依然巍峨, 只是经过岁月风霜的侵蚀,已布满斑驳的苔痕。当然也有变化,譬如这两侧修了些避雨的长廊, 也添了不少绿植,修剪得体, 看着更精致, 对于夏芙这种故地重逢的旧人来说, 自然是那些有岁月痕迹的老建筑更令她共鸣。
死过一回了,才发觉这世间没有什么事大过生死。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夏芙沿着台阶往上爬,走了足足两刻钟方抵达大雄宝殿, 王府的侍卫和嬷嬷率先上前打点,有知客僧迎出来,给她安排了单独的佛室,念着她身份贵重,住持大师亲自给她说经念佛, 帮着她求了个平安符。
夏芙也捐了些香油钱,忙完已是午时末,嬷嬷给她准备了斋饭,用完膳食问她回不回城。
夏芙忽然想起那片山崖,动了念头,
“我想去后山瞧一瞧。”
香山寺后山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出后门往东南面走,有一条长长的山脊,沿着山脊往上攀延便到一处高坡,此地离寺庙已有些距离,十七八年没来了,地貌已大不相同。
夏芙爬至山坡,惊奇地发现原先枯草漫地的坡上被人圏起,盖了一座三层高的观景楼,四周围墙高筑,已瞧不见当年的悬崖了,有一扫地僧守在这里,见夏芙往山崖底下的方向张望,笑着道,
“夫人若是想瞧山底下的光景,上楼便是。”
夏芙朝他欠身,“敢问大师,这座观景楼是何时修的?”瞧着像是有些年份了。
扫地僧望了一眼屋檐,那里年久失修,有些红漆快要剥落,“怕是不少于十五年了。”
夏芙心念一动,“何人所修,您知道吗?”
扫地僧如实道,“一位姓程的先生。”
那就是程明昱。
“许多年前,听闻这里有人跳崖,好像是这位程先生的夫人,他当年冒雨搜山整整五月,搜亡妻不得,便在此修楼凭吊。”
搜山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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