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是一位好心的姑姑点拨,说是她差的就是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她自那以后就拼命管住嘴,这才被选了上来,分派到孙美人身边。
这位孙美人,是个难得的好人,连翘服侍了一段日子,渐渐地有了死心塌地的念头,可是这时候主子认真问一句,她又想起谨言慎行四个字来。
连翘抬头望一望,眼前的主子面上带着些许不解,眼中再没有一丝的猜疑,显然并不是问罪。
“奴婢斗胆,心里有些想头要说给美人听。”连翘咬咬牙,把心横一横,“奴婢想着,江才人家世又好,人也聪慧温柔,显见得是得宠的,美人与她交好自是应当,可也不必急着提携她。”
连翘的话说得委婉,然而意思却明白。
小小的美人,比江静薇还低了一级,何必上赶着对人家好。
连翘生怕这话不中听,又描补几句,“美人想要送些布匹给江才人,这本是礼尚往来,只是宫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叫旁人看见了,只怕无端又要生事。”
孙云儿知道这是好意,笑着应了下来:“好,你的话我听进去了。”
然而,送礼的事已到了皇帝面前,不送也是不行的了。
把这话委婉一提,连翘点头不迭:“是,是,偶尔一次,也没什么。”
主子肯纳谏,已是难得的明白人,还肯耐心地对下人解释一番,这简直是少有的明主,连翘恨不得望天参拜,多谢老天爷给了她一个好主子。
孙云儿知道这事于连翘便过去了,然而她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在皇帝面前特地点出送布料的事,除开是与江静薇礼尚往来,更重要的,是想在皇帝面前博一博,立个娇憨的模样,争一些与众不同的宠爱。
谁知画虎不成反类犬,这行为在旁人眼中看来竟是攀扯高位宫嫔,可真是弄巧成拙。
连翘都觉得自己是想讨好江静薇了,更何况皇帝和那人精似的何礼。
可笑的是,自己当着皇帝和何礼,还一本正经地问些傻到家的问题,只怕他们看自己,就好像看鹦鹉学舌,只觉得滑稽。
想到这里,孙云儿不由得又是脸红又是尴尬。
幸好与江静薇一向交好,这么一次礼尚往来,也不算造作。
孙云儿在心中暗叹,自己确实不是玩弄心计的料子。
罢,罢,既然老天叫她一世无忧,她就安乐享受吧。
不过,不使心计是一回事,她却不能再闭耳塞听,哪怕不如江静薇那样见微知著,也得学人家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连翘,扇儿是个可栽培的,可以好好教导。”
“是,奴婢从明日起,就带着扇儿进屋服侍。”
“不光如此,还得多放扇儿出去交际。”孙云儿又细细点拨。
谁知连翘很伶俐,竟触类旁通:“是,容贵嫔教美人结交别的宫嫔,美人便依葫芦画瓢,也叫扇儿去结交别的宫人,真是妙计。”
自己学的可不是容贵嫔,而是消息灵通的江静薇。
孙云儿并不说破,只微微一笑,岔过话头。
皇帝的赏赐送到,并不是单独送来的,而是与时兴的鲜花一道。
小太监对着孙云儿,翻着花样地拍何礼的马屁:“何公公说了,一起送来,才不打眼。”
孙云儿自然要领受这份好意:“何公公思虑周全,替我多谢他。”
送走小太监,连翘忙不迭地把赏赐捧给孙云儿看,除开时兴布料,还多了两支份例外的金钗。
眼前的两支金钗,与大罗美人头上戴过的那支,样式相差仿佛,大罗美人的是妍丽蔷薇,孙云儿收到的这两支,是清婉的玉兰和茉莉。
孙云儿又想起大罗美人头上簪的那支珠花,不由得苦笑一笑。
皇帝如今待她,与对待旁人,也并无什么两样。
她自己所以为的得宠,不过是皇帝随口吩咐的千篇一律。
连翘也想起了大罗美人头上的那支簪子,再瞧瞧自家主子得的这两支,且还不如人家的亮眼,她替孙云儿不值,便轻声嘟囔起来:“咱们美人喜欢的是玫瑰呀,皇上昨晚没看见吗?”
看是看见了,只不过,皇帝胸怀天下,哪里会在意一个小女子的发饰呢。
孙云儿有一瞬的沉默,随即又鼓起了精神,对着连翘展颜一笑:“皇上朝政繁忙,哪里有精神留意这些,来,把簪子拿给我好好看看。”
话音未落,连翘立刻点头称是:“倒是美人知礼,皇上最是勤政了,想来也没心思管这样的小事。”
满宫里,也就自家这位美人最心宽了,这事倘若是赵美人遇上,只怕要捧着心口四处叹命苦,可是自家主子,却不是那样容易气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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