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皇帝。
皇帝对容妃,一向是怀着愧疚的。
孙云儿还没到爱屋及乌,以致于也去可怜容妃的地步,可是她不能不顾念皇帝的清誉。
明面上,皇帝和容妃的结合,是清流与皇权各取所需,可是容妃只是个女人,徐家与她,毕竟不是一回事,大凡说起这事,暗中总有一两句“皇上究竟是要有些决断的,这事无可厚非,只不过容妃实在可怜”。
若是孙云儿下手逼得容妃太狠,只怕皇帝的“无可厚非”,就要变成“心狠手辣”了。
眼瞧着丽贵嫔还在为这事发愁,孙云儿便出言打断了她的神思:“这事说到底是容妃自己不修德,我先说给姐姐听,不过是图个有说法。”
这是要丽贵嫔替玉泉宫说话呢,丽贵嫔立时明白了过来:“宸妃娘娘这话,我已全然明白!他日容妃若是拿此时叨登,总有我给娘娘作证!”
聪明人之间说话,从来不必点透,孙云儿已达到目的,便不再往深处说,转头说起南诏国进宫的红珊瑚串:“那东西不合我的眼,姐姐向来爱红,便给了姐姐戴去。”
一番恩威并施,丽贵嫔自然没有不领情的,亲自捧着个填漆嵌螺钿的盒子,慢慢出了玉泉宫。
出得宫来,便把盒子交在贴身宫女芙蓉手上:“要说这宸妃,可越来越叫人看不透啦。”
自家主子没有子嗣,在宫里便也少份顾忌,一向心直口快的,芙蓉听了主子的话,便歪着头开玩笑:“既是宸妃娘娘这样厉害,娘娘就少和她来往。”
丽贵嫔噗嗤一笑:“我不是这意思。”
话说半截,丽贵嫔却也没有对芙蓉细细解释下去。
从前的宸妃,是宫中一等一的恩宠,然而天真娇憨,叫人怜爱却不畏惧,如今的宸妃,却已摇身一变,成了东六宫最有权势、也最善权谋的人。
不过,丽贵嫔并不反感这样的人。
从前宁福居士还做皇后时,是个懒散性子,下头人拌嘴、吵架,她一概不管,以致于老实人总是受委屈,因此,宁福居士根本不算什么明主。
而到了张贵妃掌权时,又精明太过了,把下头人当小猫小雀似的拿捏着,时不时就扣份例、罚银子,更不是善主。
至于惠妃或容妃之流,就连丽贵嫔这等不问事的,也不大瞧得上,这两位,只会凭着资历压人,连“为人处事”四个字且都还没学会呢。
再瞧如今的宸妃,虽然年轻,却也有她的好处,知道敬着前辈,知道以德服人,这已经是很难得了。
丽贵嫔想着,转头吩咐芙蓉:“放些风声出去,就说宣明宫,仿佛晚上闹鬼。”
芙蓉应了一声,看着长街尽头,又犯起为难来:“了尘大师刚去过宣明宫,这话是不是不该说?”
长街尽头,正是宣明宫的翠绿琉璃顶。
丽贵嫔以手遮住阳光,看了看宣明宫的方向,却见有两个人影走了出来,使劲眯眼看了看,领头的那个,仿佛是个光头。
这时节,宫里正有一位高僧,正是宣明宫请来的了尘大师。
丽贵嫔心里早转了几百个主意,再看看身后一条长巷子通往玉泉宫门口,心中倒犯起奇来:这个了尘在京城素有清名,任多少金银财帛也打动不了他,怎么这会子,急匆匆地往玉泉宫赶。
不过无论如何,都说明宸妃手段了得,连了尘这个世外高人都能使唤得动。
想到此处,丽贵嫔便又把声音放得低沉些,更显得认真地对芙蓉吩咐:“别管那些有的没的,我吩咐自有我的道理,你照做就是。”
芙蓉也不是傻的,她知道东六宫容妃和宸妃两尊大佛如今正打官司,方才那一问,不过是想推差事,可是眼瞧着了尘和尚目不斜视地往玉泉宫去,仿佛佛光都照在了玉泉宫,她还有什么好怕的,一口应了自家主子的话。
了尘是得道高僧,自然是有修为的,路上遇见十数个美貌女子,连眼睛都没斜,端端正正站在了玉泉宫门口。
孙云儿听见了尘有事来求见,还愣一愣神:“他来见我做什么?”
了尘前次进宫,确实是孙云儿使的手段,为的就是投了太后的喜好,更为了压一压容妃的气焰。
容妃也没叫孙云儿失望,当众露出了倨傲狷狂的一面,叫太后一下子就远了她。
不过,事情了了,孙云儿也就没再如何,了尘到底是世外之人,她既不想打搅,也不便和一个僧人深交。
了尘进了殿,对着满脸戒备的孙云儿,远远就停下施礼:“施主。”
孙云儿应了,虚虚还了一礼,捡起闲话叙了起来。
了尘能作高僧,自然不是简单人物,谈了几句闲话,不露痕迹地把话题转到了宫中的事上:“近来贫僧屡屡出入宫廷禁内,观东六宫的祥瑞之气中隐约有凶气冲出,施主可千万要留意。”
他虽是脱俗之人,却也不是泥胎木偶,上次受了容妃的气,已经是心中不悦,今日又在宣明宫偶然瞧见那魇镇的人偶,自然要主持公道。
只不过,碍于没有证据,不好明说,只好来点破这位宸妃娘娘,叫她自个儿查明去。
这机锋打得叫人摸不着头脑,连翘忍不住插嘴:“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孙云儿才和丽贵嫔说完魇镇之事,自然能轻易想到这上头去,可是平白无故地,了尘一个方外之人从哪里知道宣明宫的秘事,入宫以来的警觉叫孙云儿摇了头:“有皇上龙气庇佑,什么凶气压得住,了尘大师不必担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