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喝酒、吃水果,仿佛不会感到饥饿。聊到中途,他们开始用英语交谈。向云来再次被陌生的语言拒绝,但这次他需要完美地扮演一个陪客,不可以再逃进按摩椅了。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局促,坐在沙发上的任东阳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这种无言的招呼向云来很熟悉。向云来坐了过去,保持笑容,保持精神。但他还是免不了分心:任东阳的手势让他想起向榕在家召唤萨摩耶的动作。他坐在宠物的位置。
熟悉的中文词汇忽然跳进他耳朵里,有人在问:“你说的那个隋郁,什么时候到?”
任东阳笑道:“我联系过他,说是在处理一些纠纷。很快就到了。”
向云来乱飘的思绪瞬间回笼:纠纷?什么纠纷?
说话间有人按响门铃,向云来开门,门外正是隋郁。
楼道里布满金色的傍晚霞光,隋郁像一个镀金的人像,本来低头按着手机,额发低垂着轻轻晃动,抬头看到向云来后,那双一直不热情的眼睛里忽然涌起了笑意。
这点儿微不足道的笑意,让精致的、无生命的人像拥有了灵魂。
向云来心说,笑什么呀,怎么见到我就笑呀,太……太那个了。
“巧了,我正准备谴责你。”隋郁收起手机,“我的名片呢?”
“掉了。不小心掉了。”向云来说,“掉在了现场。”
他越说越错,越错,隋郁嘴角就扬得越高。
“……邪恶。”他与向云来擦身而过,耳语般留下一个太过正式的词。
他说话时也带笑,仿佛认清向云来本质,让向云来有点儿羞愧。又因为凑得太近了,鼻尖几乎碰到鼻尖,那一声“邪恶”撩动向云来的耳膜,持续地在向云来的海域里震颤。
隋郁的到来让四位血族兴奋起来。他们夸赞隋郁的长相和气质,问候隋氏家族的长辈,对隋郁本人更是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兴趣。孙惠然连酒杯都不摇了,背脊终于离开沙发,微微前倾:“你是什么血型?”
向云来在隋郁面前放下酒杯或者甜点、水果时,正说着话的隋郁会停一下,目光转到向云来脸上。他对向云来笑,那是只有他和向云来两个人才懂的、对“邪恶”表达谴责的笑。
又是秘密,两个人的秘密。才跟隋郁见第二面,秘密就一个接一个。
向云来站在众人的欢谈之外,偶尔看看任东阳,偶尔看看隋郁。他无法参与这场谈话,但当观众能看到更多:孙惠然是欢谈的中心,任东阳总是会适时地抛出快乐的话题,隋郁会接上任东阳的话题,其余人只有附和的份。
这里不需要无趣的陪客,向云来走到阳台上透气。夜幕正在降临,王都区灯火渐渐亮起。他下意识看向家的方向,不料眼前忽然有手掌伸来,挡住他的视线。
手掌盖住向云来双眼,把他圈进怀里。“看什么呢?”任东阳问。
“你怎么出来了?”向云来有点紧张,“不陪孙医生?”
“孙医生在跟她的新食物视频,我来看看你。”任东阳温柔地吻他的头发,“小云,要不要去读书?”
向云来:“不去。”
任东阳:“向榕出国留学的钱我来出,你不用忙着工作。”
向云来转身面对他:“你们聊的话题我是参与不了,但我没有为这个难受。我就是想出来透透气。”
“新希望学院,或者人才规划局,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专业任你选,我都给你安排好。”任东阳说,“你总得有点志气和愿望,做些别的事情。”
向云来:“你觉得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反倒先伤心了。
任东阳低头吻他,向云来躲开了,但被任东阳捏着下巴,吻还是落了下来。
起初是抚慰,但渐渐意味变了。口腔比其他地方更先学会敏感,向云来喘着气,拼命控制声音,忽然看见磨砂玻璃拉门的另一侧,隐约有一条颀长身影。
他连忙推开任东阳。
是隋郁。隋郁站在那里。他在做什么?他看到了么?向云来的脸更红了,忙朝任东阳摇头。
任东阳伸长手臂,把向云来抱在自己怀里,几乎脸贴脸的,笑声震动向云来胸膛。
“这是我的家。”任东阳抚摸只穿着单衣的向云来,享受他因不安而紧绷的皮肤,低声说,“该尴尬的是他。”
第8章
任东阳不尴尬,但向云来会:他不想当展览品被人观看。可他又很难抗拒任东阳的要求。
这当然是因为爱,他说服自己:爱是恒久忍耐,爱是不轻易发怒,爱是……爱……爱是个屁。向云来抓住任东阳的手,逼迫他停止。
任东阳没有继续。隋郁在客厅里打碎了一个杯子,声音很清脆。玻璃划破了他的指尖,一瞬间,客厅里的四个血族同时抬头。孙惠然挂断视频,立刻掩着自己的鼻子,向走回来的任东阳告别。
四个人走了三个,还剩一个在客厅里磨磨蹭蹭。
孙惠然喊他:“弗朗西斯科,走啊。你不会真想动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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