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裴晏竟是屏退众人在房中擦身,她忘记了非礼勿视不说,还被裴晏抓个正着,大眼瞪小眼之际,她看到了裴晏身上交错的新旧伤痕,他又被高阳郡主鞭打了,伤口于盛夏溃烂,连正经沐浴都不能。
裴晏何等光风霁月的人物,却被她占了便宜,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千钧一发之际,她献出了自己的医方,她学医已有小成,她的医方,能让他肉眼意义上做到白壁无暇!
后来,她当然得逞了……
她那时意味深长的想,世上无人不爱美,连裴晏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午膳端上来时,姜离的掌心仍是温热,丹参与白芷的清香在她鼻尖萦绕,裴老夫人已从药膏说到了满园的绿萼梅,她又指着案上佳肴道:“你说老身要忌口,但老身也馋,尤其馋辣,老身看别人吃也算过了瘾,你快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姜离嗜辣,但自从五年前一场大变,她也九死一生后,口味便清淡了不少,此刻案上皆是辣菜,引得她食指大动,再加上裴老夫人殷殷相劝,她只好客随主便,用完了午饭,文嬷嬷又送上来两匣糕点。
裴老夫人打开食盒,笑道:“说小姑娘们都喜欢透花糍,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透花糍清香甜美,她当然喜欢,可怎么刚好是透花糍?她嗜辣,并不喜甜腻,唯独因为虞清苓的缘故,格外喜欢透花糍……午膳多辣,唯一喜欢的糕点也备下,裴老夫人与她这般心有灵犀?
去宜阳公主府的路上,怀夕看着姜离的神情缩了缩肩膀,“姑娘?怎么了?刚才国公府的小厮送上诊金了呀……”
怀夕掌心正躺着一枚明灿灿的金元宝,裴晏人虽不在府中,可这一两金却是备下,怀夕适才吃了透花糍,又得了金元宝,整个人喜滋滋的,却不想一上马车,自家姑娘的面色就沉了下来,眼看快到公主府了也不发一言。
姜离闻言抬了抬眼皮,又看向那一枚圆滚滚的金元宝,半晌之后,她轻喃,“不可能的……”
怀夕有些担忧,“姑娘,到底怎么了?”
姜离呼出口气,又摇头看向窗外,“没什么,是我想多了,把针囊备好,今日要给县主施针。”
怀夕扫了一眼严阵以待的医箱,她一早就备好了呀。
马车停在公主府外时,正差半刻钟到申时,主仆二人带着医箱入府门,又一路往长乐县主的院子走去,眼看着到了院外,却见今日院内一片热闹。
院内亭中设了雅座,此刻天光正好,宜阳公主带着崔槿坐在东侧,裴晏、崔赟和宁珏三人站在另一侧,三人身前,李策和李同尘正伏案写画着什么。
见到姜离出现,宜阳公主遥遥招手,“薛姑娘,来这里”
亭内众人齐齐望过来,姜离带着怀夕走近,行完礼之后疑惑地看着李策面前的草图。
宜阳公主解释道:“鹤臣今日去了一趟城外德王的庄子,适才入府看到寄舟在此,便令他画出当日着火的几件屋子布局,那场大火之后,那几间屋子被重新修成了水阁,如今也没几个人说得清原来是何布局,幸而寄舟擅于此道。”
裴晏这时上前半步,“郭淑妤和孟湘同在的两次致命意外多有疑点,尤其德王庄子上的这场火起的十分古怪……”
第038章 沈涉川
“德王殿下的庄子乃是仿白鹭山皇家行宫而建, 当初郭姑娘住的那厢房,是单檐歇山顶穿斗式的架构,从最外围的阑额、檐柱,再到里头的门窗格栅, 转角与柱头铺作、遮椽板、草架、再到顶椽、望板, 皆是上好的柞木与榆木, 而穿斗式柱枋多椽板密,虽稳固牢靠,但一旦起火所有板材烧起来, 火势便难扑灭”
李策一边用墨线勾勒草图,一边又回忆道:“我记得那一次,淑妤住在西厢房,孟湘住在正房, 火势起来之后,淑妤和婢女被困在厢房之内,二人只能往南侧的暖阁躲避, 护卫们赶到砸了南侧的窗扇, 这才将二人救了出来。”
李同尘道:“正是, 那夜风很大, 我记得把人救出来之后人倒没事, 可那两间屋子已经住不了人了……”
裴晏这时问到:“火势扑灭之后现场如何?”
李策指着画纸道:“若未记错, 应该只剩下这南侧屋角了,正堂方向则是西厢被烧毁, 幸而那日孟湘二人住在东厢,着火之后她们二人逃得快, 起初也是她们最先呼救,那夜的风先是西南, 后又西北,这才让两间屋子都被烧毁大半。”
裴晏目泽微沉,“先是西南,又是西北,烧的最厉害之处,便是郭淑妤和侍婢住的西厢房北屋?”
李策点头,“不错,当时都说二人还有地方可躲,否则便要出人命了。”
李同尘道:“那夜也是倒霉,好端端的她们的门闩也卡住了,差点酿成惨祸,但那几日秋高气爽,秋老虎很是骇人,一点儿火星引起火灾是有可能的。”
宁珏道:“这便是说起火点正是在郭姑娘住的屋子,如果只起火也就罢了,门闩还出了岔子,后来没发现门闩为何卡住吗?”
李策道:“那门被烧毁了大半,门闩也烧成了木炭,看不出问题所在。”
宁珏看向裴晏,裴晏又看向崔赟,“郭淑妤落水那次呢?你可记得有何异样?”
崔赟身量英武,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颇有武将风范,他道:“那一日所有人都在船舱里做赋,郭姑娘却因晕船想出去透透气,外头冷,他便披了孟湘的斗篷,出去没一会儿,我们只听见一声惨叫,出去一看,便见她在湖里挣扎,若我没记错,当时是鸿胪寺卿家的公子赵一铭和段国公府的二公子段凌,二人一齐跳下去把她救上来的,当时她吓得不轻,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很快便散了。”
裴晏道:“可她说有人推她。”
崔赟摇头道:“这不可能,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在船舱内,只有小厮侍婢们三三两两在船尾说话,她站在船头船舷处,身边挂着不少酒旗和灯笼,我怀疑是那些东西碰到了她,让她误以为落水之时身边有人。”
宁珏这时看向李策与李同尘,李同尘耸了耸肩,“游湖那次我们没去。”
宁珏又看向崔赟,崔赟道:“赏月那次我没去。”
宁珏眉头拧起,“合着,没有谁是几次都在的?那庆阳公主府那次呢?”
李策道:“我与同尘在,敏行不在。”
敏行为崔赟表字,崔赟叹了口气道:“这几次意外没有人同时在场,难道说凶手有两个人,此前的意外是有人刻意为之,只是每次动手之人都不同?时而是为了害郭姑娘,时而又是为了害孟姑娘?只是害孟姑娘的时候被郭姑娘赶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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