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夕见她这般凝重, 担心道:“姑娘, 出了什么事不成?”
姜离深吸口气, 强迫自己定下神来, “的确有点儿计划之外的变故, 还不知是好是坏。”
怀夕微讶,“和秦大人的案子有关?”
姜离看了一眼掌中丝帕和油皮纸包, “和案子无关,你不必担心, 至少我现在已经洞悉,正好, 好好看看他想做什么。”
她言语不详,怀夕不知姜离说的“他”是谁,只当她想到了案子的蛛丝马迹,待等回盈月楼,一进门姜离便将那油纸包打了开。
她净了手,又找来竹镊和柳叶刀,一点一点清理那烧焦的炭末,待将表面烧焦的碳灰刮去,便见其芯子呈棕褐色,“尚未炭化,像何种根茎。”
怀夕在旁帮忙,“可是药材?”
姜离细细嗅闻,但奈何这点儿余末早已被烤干,一时辨不出是何物,待将其他几块炭末也如此清理出来,除了棕褐色木制感外,性状气味儿无一可辨,姜离又仔细研究片刻,最终摇头,“烤脆了,辨别不出是何物。”
怀夕道:“会不会是香料?”
时人焚香,确有将香料直接埋入火灰中的,但姜离道:“若是别处或有可能,但在佛堂不会,秦图南对佛堂极为看重,既点了佛香,便不会再焚别的香料,这东西要么是我想多了,要么便极其关键,可惜我于识药一道还是不够精湛。”
姜离想了想,“明日去药房看看。”
既存辨药的心思,第二日一大早,姜离便找来薛泰,往薛府自己的药房而去。
薛泰不知她要做什么,边走边道:“府里常见的药材都有,但都不多,是以备不时之需,早几年府里还有一位常驻的府医,但老太爷过世之后,那位大夫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请辞后回老家去了,这几年府上有个大病小病的,都是去太医署请金太医。”
药房在薛府西北方向的库房南侧,占了跨院的一整排厢房,到了房门前,薛泰拿出钥匙开锁,一进门便见满满两面墙的药柜,姜离有些满意,“我想看看府里备了哪些药材,您尽管去忙吧。”
薛泰应好,还是留了个小厮在门口听吩咐。
姜离扫视一圈,从西边的药柜查看,药柜上整整齐齐排布着百多个抽屉,薛泰嘴上虽说只是为了备不时之需,但每个抽屉里装着的药材分量都不少,姜离怀疑秦府发现的异物取自根茎,便专门挑根块茎节类之药对比。
怀夕在旁帮忙,主仆二人用一早上对比了三十多种药材,虽选出了几样疑似之药,却想不明白其间道理。
姜离道:“三七类不可能,参类也不像,附子、枯萝,天葵根、鬼扇,何首乌……都不对,这里面的药虽也有微毒的,可烧在火里有何用?”
姜离百思不解,怀夕看了一眼还有大半抽屉未打开的东面药柜,道:“那便不是这些,只是咱们把这些看完,只怕得花上一日功夫,秦府那边您还去吗?”
姜离吩咐门口的小厮,“去给门房上的长恭说一声,让他跑一趟秦府,就说今天傍晚时候我再过去”
小厮连声应是,姜离看了一眼外头天色,又转身去开抽屉。
怀夕在旁道:“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九,明日便是除夕了,看样子那秦大人的案子年前是破不了了……”
说着话,她朝外看了一眼低声道:“也不知阁主在何处过年。”
姜离指尖未停,轻声道:“小师父多半有落脚之地,他来无影去无踪,我如今在薛氏,更难见他,除非他有事寻来。”
院子里无人,怀夕便又道:“姑娘快过生辰了,刚好阁主在长安,到时候阁主肯定会陪姑娘过生辰的,这几年阁主从未错过姑娘生辰。”
说至此姜离心底一暖,又轻声道:“拱卫司的姚璋抓着小师父不放,他能不能留到十五还不一定,且小师父这几年行踪无定,也从不说沈家的旧事,他此番回来除了秦图南之外,或许还有别的未了之事也说不好。”
怀夕不免愤愤,“阁主虽杀了不少人,但他救的人更多,当年盘龙门被陷害,若非阁主救下奴婢,奴婢早死在那些恶贼手中,若非姑娘医术高明,奴婢也没有今日,阁中之人都愿听阁主驱使,可阁主不愿假手于人,奴婢也很无奈。”
说至此,姜离手下动作快了些,“不管怎么样,先弄清楚秦图南因何而死。”
药典上记载的药材有四五千种,其中根茎类药材则有一百多种,但这百多之数只是类目,每一类之下又有分支若干,细算起来则有数百,若是未被灼烧的药材也就罢了,偏偏那点儿微末性状全无,姜离再博学仔细,此刻也头绪全无。
如此忙碌至酉时,药房桌案上已摆出二三十种药材,但对比下来,未无结果,见天色不早,姜离想着已承诺每日看诊,只好先去往秦府。
马车辚辚而动,姜离沉着眉眼一路上都在苦思,待到秦府之外,她才打起精神入府。
此刻已是夜幕初临,秦府前院中盏盏丧灯次第而亮,隔着院墙,姜离只听闷闷的呜咽声随风而来,今日秦柯不在前院,是程妈妈得了信从内苑迎了出来。
程妈妈见了礼,打着灯笼在前引路,又边走边道:“姨娘昨夜又多睡了会儿,白日里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没再把死啊活的挂在嘴上了,您果真是妙手回春。”
姜离便问:“苏姨娘可对嬷嬷说过心事了?”
程妈妈迟疑道:“姑娘当真觉得姨娘有心事隐瞒?”
姜离道:“她这病乃是长期情志不舒导致,你只说她是从你们夫人故去之后伤心病倒,但据我所知,她和你们夫人并无亲缘,便是至亲过世,也难到此地步,此外从她脉象来看,她应常有惊妄之状,因此才怀疑她多半有何心结未解。”
程妈妈叹道:“您说的不错,别说您了,就是老身也奇怪的很呢,夫人虽然和我们姨娘投契,可二人至多算半个知己,老身当初也没想到夫人一走,姨娘也没了魂儿,她在老爷妾室之中排第五,今年才三十有三,年纪轻轻还有大把时光,若是老爷身子康健,便是得个孩子也是有可能的,但自从夫人去后,本就不争宠的她连一点儿讨好老爷的心思都没了,时不时还冒出些骇人之言……”
姜离生疑道:“哪般骇人之言?她入府多少年了?”
程妈妈欲言又止,“入府十二年了,早年有过一次身子,可孩子未保住,还留下了病根,她本就是个淡泊性子,凭着会唱南曲儿,这些年就算没孩子,在老爷面前也有两分脸面,至于……”
程妈妈后一问答得详细,前一问却有些回避,姜离明白,便道:“嬷嬷若是不方便,不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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