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裴大人救命!!”
裴晏一声令下,冯骥正要带人冲进去,却听塔楼内秦耘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刚落定,秦柯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只是比起秦耘冷冰冰的声音,秦柯语声之中满是恐惧,显然已经被挟持了住。
如此一来,冯骥等人的脚步顿在原地,塔楼内漆黑一片,虽看不到二人情形,但听声音来处,秦耘似乎在塔楼最高处。
裴晏冷声道:“秦耘,你谋害你父亲在先,害死你弟弟在后,如今,连这最后一个弟弟也要谋害?他们与你有何仇怨?”
“呵”
塔楼内传来秦耘的冷笑,“我不知大人在说什么,我父亲死的时候,我人在花厅之中,分明是那沈涉川杀死我父亲,大理寺抓不到人,便将罪过赖到了我身上,实在是可笑,二弟喜欢养狗,性子暴躁,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怎么也赖到我身上!”
秦铭禁不住大喊,“大公子!那你这是在干什么!三公子没有找你惹你,这好端端的,你为何挟持三公子?有什么话我们出来好好说不成吗?”
“秦大公子实在机敏”
秦铭话音落下,姜离忍不住开了口,秦耘似乎有些疑惑,“薛姑娘来了,薛姑娘医者仁心,但不知姑娘此话怎讲?”
姜离沉声道:“大公子真以为自己的机关天衣无缝吗?”
裴晏看向姜离,九思等大理寺众人也望向她,事已至此,秦耘虽然已经狗急跳墙被抓个正着,可关于秦图南之死,的确还有许多疑问未解。
见秦耘不接话,姜离凛然道:“大公子是秦大人长子,父子关系虽寻常,可你刚好知道秦大人在佛堂内的习惯……于是,你提前在四楼佛堂布置好了机关。”
“先在数日前埋好悬挂冰刀的经幡,又在前一夜挂好冰刀,并且,还提前在火笼之中埋好了贯众炭,如此,只需要第二日你父亲紧闭门窗礼佛之后,他便可中毒,中毒之后,自然而然的往打坐的毡探躺去”
秦耘在远处来了兴致,“我还是那句话,事发之时,我在花厅之中用膳,余庆和秦铭都是人证,难不成我会分身之术?”
姜离轻嘲道:“大公子说的不错,但此案本就不是大公子一人所为,大公子在众人眼前让大家为你做不在场证明,但却有其他人帮你实行计划最后一环。”
秦耘在楼内一笑,“其他人?姑娘莫不是说沈涉川?我可指挥不动他。”
秦铭看看姜离,再看看北面塔楼,痛声道:“裴大人,薛姑娘,你们当真查明是大公子害死了老爷?可……可现场明明没有留下人的足迹啊!”
姜离看一眼裴晏,又望向秦铭道:“明明是有人杀死了秦大人,还将脑袋挂在了飞檐上,可就是没有留下痕迹,这也是一直以来最困扰裴少卿和我的地方,而凶手要做到这一点,他花了许多精巧的心思。”
“第一,他要隐藏凶器”
“他利用现场的茶水、火笼与机关让凶器凭空消失,以此让大家误以为是武林高手入室杀人,后又飘然离去,佛堂内铺着极厚的地衣,毡毯也是羊绒所织,地衣和毡毯可以模糊水量,又因为有茶壶倒在众人眼前,大家自然觉得地上的水渍皆是茶水,但其实,是他在案发前一夜,悬挂在西窗屋顶上,似锦绣灯笼般的绫缎宝盖之中的冰刀。”
秦铭骇然,“冰刀?是冰刀割断了老爷的头?可……可即便如此,凶手又是如何把老爷的头挂在飞檐上呢?又是如何进去触发机关呢?”
这些疑问正在意料之中,姜离接着道:“秦管家问的不错,此前我和裴大人也只破解了凶器为冰刀,也知道凶器被提前吊在西窗宝盖之中,但我们仍不知凶手是如何钻进屋子里,又是如何离开,甚至不知他是如何不留痕迹地将秦图南的脑袋挂在飞檐之上,但其实,是我们的方向想错了”
“我们已经设想过,凶手将垂挂冰刀的绳索隐藏在绸布和经幡之后,末端系在佛龛一脚,只需解开系绳,冰刀便会落下,这便是说,凶手如此大费周章地布置了一个复杂的前置机关,但此机关如何触发,却十分简单”
秦铭道:“解开佛龛腿上的绳索?”
姜离点头,“不错,而他之所以如此布置,是因为他知道四楼的窗户要改,成年人要钻入必留下颇多痕迹,而他作案的目的,是想嫁祸给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沧浪阁主,只有做到片影不留,大家才会怀疑到沈涉川身上,于是,他想到了这个颇为机巧的法子,机关由他自己布置,而后留下一个极简单的启动之法,最终,将这个启动之法,交给一个能听懂指令,能飞檐走壁,又不会被窗口限制的活物手中”
裴晏听到这里并无意外,其他人却都面露疑色,秦铭更是道:“能听懂指令,且能飞檐走壁的活物?薛姑娘说的不是人,是牲畜?!”
姜离冷冷牵唇,“不错!我此前也想不通,凶手提前费力布下机关,但不还是得自己解开吊绳吗?若如此,何不等秦图南昏睡之后自己持刀而入?直到天黑时分,我在西明寺外的庙会上看到了一场江湖杂耍艺人的表演,我才恍然大悟,而同时,前日我在给五姨娘看病 之时,一个不起眼的小事也让我坚定了猜想,甚至怀疑到了大公子身上。”
裴晏正也好奇为何姜离一早确定了凶手是秦耘,遂极专注地看着她。
便见姜离穆然道:“那日五姨娘想吃柑橘,可厨房却说府里的柑橘除了上贡台,都被三姨娘和大公子分走了,三姨娘本就爱吃柑橘,大公子却是食欲不振,以柑橘促饮食,当时我听来并未放在心上,可今日想到了凶手行凶之法,我便联想到了此处……”
“我见过大公子两面,若我未记错,他当时容色颓唐,唇色发白,眼下青黑,虽有熬夜守灵的缘故,但只从面容五官来看,他的胃脏应算羸弱,胃脏羸弱之人,怎么会在冬日里大量食用柑橘?”
姜离眉目一冷,断然道:“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些柑橘本就不是给他用的,而是给他藏在屋子里的猕猴用的!”
周遭响起倒吸冷气之声,九思骇然道:“猕猴?凶手用猕猴杀人?!”
姜离应是,又往西侧的仓房看了一眼,“我在庙会上看到的杂耍,乃是一场猴戏,那猕猴能攀杆,能自己穿衣,能给绳索打结,于是我这才想到,凶手设计机关的初衷,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自己进来行凶”
人群之中响起阵阵私语,裴晏望着姜离,瞳底流光闪动。
姜离继续道:“猕猴行凶需要训诫,而猴类最喜柑橘类的果物,凶手提前买了聪灵的猴儿,又将其一点一点驯化,仓房内的小楼,便是最好的证据!”
她看向仓房,“今日我想到是猕猴行凶之后,本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可适才我进了仓房看到那小楼,便知道我猜的不错,猕猴虽聪明,可凶手行凶的机会只有一次,他要确保万无一失,自然不能出任何差错,于是,最好的法子,便是搭建一个和案发之地一模一样的场景,让猕猴日复一日在此场景之中驯练!这样,到了摘星楼,它便会重复此前的行为,不会发生半点儿意外”
姜离所言条理分明,再加上仓房中的小楼近在眼前,众人皆听得恍然大悟。
裴晏便道:“因此,案发之时应当是所有人先去花厅用膳,但同一时间的秦大人已开始中贯众炭之毒,中毒之后,秦大人趴去毡毯上休息,而这时,与凶手合作之人带着驯化好的猕猴到了摘星楼以西,猕猴经过训练,只需攀上竹竿便可潜入被卸下铁销的窗内,入屋之后,猕猴解开绳索令冰刀下落,在秦图南断颈之后,是猕猴用经幡绑住秦图南的脑袋,再将其脑袋带出,又以竹竿送至屋檐,而后将脑袋挂去飞檐之上”
姜离应是,“不错,之后凶手接下猕猴,再用竹竿扫乱屋檐上的积雪,造成有武林高手来过的假象,之后趁着众人用膳未完,再偷偷将猕猴带走!”
九思猛一拍手,“正是这样!那竹竿之上留下了许多杂痕,当日我们只以为是竹子运送过来留下的损伤,可如今想来,那都是猴子的抓痕才对!刚才那木楼里,不是也有多处抓痕吗?还有那木脑袋的发髻之上,那猴子必定练了很多遍绑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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