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平忙道:“薛姑娘已经救了一路了,姨娘别急,别扰了薛姑娘。”
魏氏抹了一把脸,这才摇摇欲坠的站起身来,旁的地方她看不分明,可秦柯的头脸之地,却是清清楚楚的惨不忍睹,她忙道:“姑娘……我儿伤重如此,他、他往后……”
姜离还未开口,一旁裴晏道:“秦柯能救回来便已是不易,往后伤处自会留下伤疤。”
魏氏又悲呼一声,唇角几动,却实在难以接受,到了这一步,秦铭已经认命,“姨娘莫要为难薛姑娘了,事到如今,能保住三公子性命已经极其不易,您是没看到,大公子准备了不知多少桐油,那火起来之时,连塔楼都塌了,只要三公子人没事,留些伤疤又如何,至少……至少我们府上还有个当家作主的老爷血脉。”
魏氏掩面长泣,“柯儿可是要考科举入仕的啊!这也是老爷生前最大的心愿,如今……如今我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秦耘在塔楼所言,只有秦铭和章平知晓,秦铭看了一眼面色严峻的裴晏,欲言又止地劝道:“姨娘先别说这些了,老爷一走秦氏本就岌岌可危,往后……往后不入仕,凭着这偌大的家业,三公子和您一辈子衣食无忧,等将来三公子有了子嗣再图谋也是一样的。”
魏氏又往罗汉榻上看去,这一看,却连她都觉害怕,这样重的伤,就算好了,那面容又该是何等的可怖?!
这时姜离伸手,“蜜水”
章平连忙端上蜜水,便见姜离掰开秦柯嘴巴,连着灌了两碗蜜水给他,下一刻,她又取出柳叶刀,吩咐道,“把他按住”
秦铭和其他人皆上来帮忙,因离得近,便看的格外清楚,便见姜离小心翼翼地将秦柯面上与头皮处的焦黑腐肉一点点切下,待鲜红的血肉露出,又切向下一处,直到最后,好好的一张脸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连眼角都被切走一片焦黄。
秦柯本已昏迷,又被喂了麻沸散,可如此生生割肉,便似凌迟一般,直痛得他从昏睡之中清醒了过来,他奋力挣扎,若非是几个粗壮有力的男子在旁,只怕他要强挣出来,魏氏见状也快心疼的晕过去,只不住哭喊秦柯的名字。
“按好了,最痛的来了。”
惨叫和悲哭没有让姜离迟疑,她舀起一旁的烈酒,对着秦柯伤处浇了下去,便听秦柯长嘶一声,人如濒死之鱼,奋力强挣,其脖颈上青筋暴起,伤处也溢出不少血色,但只两息功夫,秦柯又生生痛晕了过去。
“我的儿啊……”
魏氏捂着心口跪倒在地,似能对秦柯的痛楚感同身受,一旁裴晏只静静看着姜离,见她唇角抿的极紧,眼底也漫出极深的担忧。
再以烈酒清洗伤口后,姜离吩咐的药膏也已制好,姜离将药膏涂在秦柯头脸之地,再以白纱包扎,很快,便见秦柯颈部以上皆被包裹起来,只露出鼻子、眼睛与嘴巴,处理了伤势最重之处,姜离这才往四肢清理,她一边清理伤口,又一边问脉,时而补一针灸,待其浑身上下皆被涂上药膏包扎完,秦柯已似个白棉人偶。
姜离擦了擦汗,再给秦桢灌下四物汤,道:“接下来便是等了,若天亮之后他人能醒来,这烧伤便算救了第一步。”
秦铭和魏氏一愣,魏氏道:“难道如今还不算救过来吗?”
姜离点头,“他伤处极重,流血也过多,再加上吸入了不少烟尘,气道肺部皆有损伤,眼下看脉象颇为悬弱,若他求生之志气不强,便有醒不来的可能,倘若能醒来,今夜我虽尽力为他清创,但倘若伤口生脓化为火毒疮,那还是有性命之忧。”
魏氏这一个时辰内已哭干了眼泪,秦铭闻言也难以接受,“姑娘,可还有别的法子?我曾听闻江湖上有颇多稀奇古怪的疗法,还请姑娘多试试。”
姜离看了一眼秦柯,“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他能醒来,我说的这些苦处,医家能帮上的也不多,并且……他如果知道醒来之后要经历什么,或许他也不会想醒来。”
秦铭和魏氏巴巴的望着她,姜离道:“麻沸散不能常用,醒来后所有伤处之痛非常人能忍,他要忍痛,且不能动弹,因动弹会令伤口崩裂不利结痂,而这样的日子,按他的伤势至少要过个七八日才能缓解,且假若伤口未曾变成毒疮,后续伤口结痂愈合期间,那等钻心之痒也非常人能受,总之,他的伤若要好全,实在并非易事。”
魏氏呜咽道:“薛姑娘,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姜离默了默,瞥了裴晏一眼道:“听闻太医署的文太医擅长医治烧伤,你们也可以请他来看看。”
秦铭闻言忙道:“不不,薛姑娘,我们自然信您的,只是……”
“无论是哪家大夫,烧伤都只能自己熬过去。”姜离边说边收拾医箱,“他若是能醒,应该是在明日辰时前后,届时你们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乱动,醒来就喂四物汤与蜜水,再加少量米汤同喂,我明日辰时过半再来复诊。”
微微一顿,她又道:“今夜你们多与他说说话,有牵挂之人,便有求生之念,有了求生之念,再痛苦难捱也多几分希望。”
秦铭唇角几动,但没有法子的事纠缠也无用,只好咽下疑问应是。
魏氏听见这话,忙扑去罗汉榻边哭唤。
姜离望着成泪人的魏氏叹了口气,收好医箱,又叮嘱了几句便欲告辞,裴晏见此,便与她一同出来,“我送姑娘回府”
话音落定,姜离脚步顿住,又转身看着裴晏。
四目相对,她眼底带着审视,“裴大人回府不是来查案的?”
裴晏被她问住,正待开口,九思从外大步而入,“公子,余庆和杨子城的遗体被带回来了,庄子上的火还未烬灭,只怕要等到天亮了,这么烧,秦耘之死无疑,明日一早,只怕连尸骨也没了。”
姜离听着此言道:“大人自有公务,我也无需相送,告辞了。”
她点了点头转身而走,裴晏跟了两步,到底未再近前,而姜离的脚步越走越快,待出了府门,又利落地钻入了马车之中,车厢内昏暗一片,她靠着车璧急喘两下,指尖下意识地在手臂处扣抓……
等怀夕钻入车厢,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停下来。
她的伤早就愈合,已经不会再痒了。
马车走动起来,怀夕担忧道:“姑娘可好?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这等乱子,奴婢担心死了,不如明日我们不来复诊了!”
姜离摇头,“不,要来,今日秦耘提到了沈氏。”
怀夕闷闷道:“可惜他已经死了,他说的秦图南喜欢留名册和书信之事不知是真是假,裴大人应该会去搜查吧?但沈家的事已经过了快十四年了,秦图南真能留下什么确凿线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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