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尘也道:“毁了容貌的?难道是那个疤脸祭师?!”
满场皆是哗然,德王看向那几个祭师的位置,面色一变,立刻护在了景德帝身前,淑妃站在队伍最前,也惊吓地后退了两步,那几个祭师最知道姜离说的是何人,也纷纷退开了些,这一退,那唯一一个站在原地没动之人便显露了出来。
“是他?他真是魏阶?!”
“但广安伯怎么可能还活着!当年可是在朱雀门之前被斩首的!”
“是啊,当年我还看过行刑啊!”
人群中发出疑问,姜离凄声道:“是啊,是当众被斩首的,起初我不敢相信,就是因为当年我也亲眼看的行刑……可、可如果当年的天牢狱丞梁天源也是邪道之徒呢?彼时魏氏一家人行刑之时,所有人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我还记得,记得他披头散发一动不动,直到人头落地,我也没看清他的脸。当年想来只觉得他受了太多折磨,如今再回想,才知这不过是他们替换魏阶的障眼法罢了!”
“来人,将此人拿下”
章牧之反应迅速,立刻有四个禁军武卫围了过去,四人抽刀而出,刀尖雪亮,直逼这祭师面门。
直到这时,这朱袍祭师才缓缓摘下了方相面具。
面具一落,他面上碗口大的疤痕格外触目惊心,像是被火烧的,又像是被什么灼烫的,连眼睛鼻子都因疤痕变了位置,哪怕只是随意一瞟,也令人觉得可怖之际。
“咣铛”一声,他将面具落在地上,见满场众人皆看着自己,他像是放弃了抵抗之心,下一刻,下颌抬起,略显佝偻的背脊缓缓挺直,前倾的脖颈也回到了原位,顿时,一个苍老的祭师,眨眼间生出了儒雅俊挺之感。
姜离眼瞳一颤,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位温文俊逸的太医令。
私语声越来越响,李同尘直吓得面白,“阿离,他这模样,与从前的魏阶没有半分相像,就算看出医方,只怕也不敢相信啊,你是如何确信的?”
姜离惨然道:“当年出事之后,我被皇后娘娘所救,又一心一意为他伸冤,后来我入登仙极乐楼不明不白被推下火海,这些年我始终不明为何幕后之人会要我性命。”
“到了今日,我总算想通了一切……当年师父已死,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轻易看破他行医习惯,那便只能是我了,我但凡有志为他伸冤,便一定会查旧事,那我便必须死。而那登仙极乐楼的东家一早便是邪道徒,每一年的花魁巡游都是他们的邪道之礼,他们把要活祭的孩子藏在花车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行邪道之术,当年的瘟疫多半也出自他们之手,为了遮掩此事,他们能一把火烧了仙楼,为此,死再多人都不紧要。”
李同尘又不解道:“可淮安郡王和皇太孙又是怎么回事?谋害他们的另有其人啊。”
姜离死死盯着魏阶,“淮安郡王是为白敬之所害,可是你们别忘了,白敬之给淮安郡王诊病的医方,是从何处得来?”
萧碧君立刻道:“我记得是他在广安伯府偷的!”
姜离颔首,“正是,若我猜得不错,我这位义父,根本就是故意为之,他知道白敬之心中所求,故意将医方丢在了白敬之眼皮底下,又给了白敬之机会偷医方。后来白敬之治死了淮安郡王,而往后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研究当年的药方,因为他到死都没想到自己中了魏阶之计,他就是如此不显山不露水的,完成了第一次天尊祭祀。”
姜离定然说完,场中已静的鸦雀无声,当初淮安郡王的案子闹得满城风雨,白敬之为此而死,肃王因此也没了性命,可无人能想到,真正的幕后黑手,竟然一直掩藏在最后,从当年到今岁,直到此刻,才显露出真身。
“至于皇太孙,我猜他早就发现了皇太孙中毒,那几日施针,不过是逼得皇太孙毒发而亡,本来这一次也有其他人为他做替死鬼的,但可惜此番牵涉之人,要么是肃王,要么是太子,这二人比他势力大,比他会筹谋,比他会遮掩,而那些同僚,更是为了自己脱身将所有罪责推在了他身上,他不过是个太医令,一下成了众矢之的,为了不暴露邪道之行,他竟咬牙承受这一切,连自己妻子孩子的性命都不顾”
想到虞清苓和魏旸,姜离恨红了眼,但她说完这些,魏阶连神情都未变一下。
见他这般麻木不仁,姜离心底的愤怒再也压不住,她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了他,“魏阶!你有何话说?!为了邪道,你竟眼睁睁看着师父和兄长被斩首,我不算什么,可你如何对得起她们?!师父她少时便心悦于你,成婚后,她爱你敬你,伴你二十载!魏旸更是你的亲儿子,你怎能如此狠心?怎能连她们都不顾?!”
听着姜离所言,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魏阶,世间无情之人求名求利多无所不用其极,但什么样的人,能为了虚无缥缈的邪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人头落地?!
眼前之人是魏阶,却又似乎不是魏阶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姜离,哑声道:“当年你逃出了火场,这便是你的造化,自在祭宫看到你回来了,我便想到了有今日”
他语声并无多少波澜,几句话说的十分虔诚平静,又道:“既然如此,我认了便是,待我死后下了地狱,再向她们赔罪吧。”
“就这般认了?!”
“他莫不是邪道统领!”
人群中惊语纷纷,姜离恨到极处,却冷笑一声,“你想就此认罪?!怎么,你还想像当年一样保住那幕后之人让她们继续做恶吗?当年牺牲妻儿家仆,如今牺牲你自己,你以为她们真能图谋大业?!”
姜离连声喝问,不等魏阶开口,又看向景德帝:“陛下,邪道所图远不止此,真正的邪道首领,也不可能只是一个大夫,景德二十六年与三十三年,他们或许还心存祈望,是的真的想求神。但到今岁,他们害死多人,已不止是为祭天神了,当年那样大的案子,凭一个梁天源怎可能帮他彻底隐姓埋名?皇家祭师更非寻常人能当,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利用仙丹哄人入道,其中不乏非富即贵者,那幕后首领之人,又岂能是无名之辈?”
景德帝沉声道:“你是说,他还有位高权重的同谋?”
见姜离如此,魏阶平静的面容终于生出波澜,他想做点儿什么,可还未动作,冰冷的刀尖已架上了他的脖子,他咬紧牙关,呼吸也轻颤起来。
姜离重重点头,“陛下,太子谋逆,乃是身边的常英怂恿,太子纵然早就有反心,但真正让他走到这一步的,除了紫苏的骸骨现身之外,这个常英作用并不小,而此人正是邪道中人,那么如果……连太子的谋逆都是邪道图谋的一环呢?!”
满场震惊,姚璋难以置信道:“太子谋逆是为夺位,又怎会是邪道的一环?”
姜离凛然道:“此前肃王被赐死,如今再有个太子谋逆,那陛下还能指望何人继承大统?太子谋逆不仅没有成功,还帮助一些人得利,他们手握兵权,美名远扬,若这些人正是邪道首领,岂非一切都如他们所愿了?”
“兵权?此番被陛下拔擢之人只有袁将军啊。”
“若说谁得了美名,也只有他们几个,最多加一个庆阳殿下”
“可没了肃王和太子,还有德王殿下啊,德王殿下也得利了。”
姜离定然道,“不错,太子谋逆,看起来最大的受益之人确实是德王,我此前也一直想不明白,到底何人才是谋划这一切的人,可就在刚才,我忽然明白了……根本不可能是德王殿下,因为那邪道之人,根本不可能让陛下和德王殿下活多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