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沃雪道:“前日刚好下了一场大雪,天气很冷,风干物燥,此时割肉剜疤,伤口不易红肿化脓,你也能少吃些苦头。”
杜兰泽终究跪了下去:“汤大夫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感激不尽。”
汤沃雪跟着下跪,与她面对面地说:“哎,既然你非要跪,我也和你一起跪吧。我曾经对公主说过,你思虑太重,气血太虚,脉象乍隐乍现,时刻都要小心留意……”
杜兰泽朝她一拜:“请您暂时替我隐瞒,千万不可让公主知道,我将要割肉剜疤。”
汤沃雪迟疑道:“这、这不太好。”
杜兰泽却说:“羌羯四十万铁骑日夜窥伺边境,凉州将士仅有二十余万,岱州、秦州官兵怠惰丧志,不堪重任。或许到了明年春夏之际,羌羯大军便会攻打凉州。而今,殿下忙于公务,我只怕自己拖累了她。我将修书一封,求您转呈公主,待到事成之后,我一定向她请罪。”
她直视汤沃雪的双眼,毫无一丝退缩,仿佛早已置身事外。尘世中的悲恨、苦难、病痛、甚至死亡都无法摧折她的意志。她的外形似是娇兰弱柳,内里却是铜皮铁骨。
汤沃雪答应道:“七天后,你乘马车来我的医馆。”
“不可,”杜兰泽解释道,“如今我住在将军府,将军府的人员进出往来,总是详细地登记在册。再则,延丘是凉州府衙所在之地,大街小巷,耳目众多,倘若我乘坐马车,专程前往您的医馆,恐怕会显露行踪。”
汤沃雪紧蹙一双柳眉:“那怎么办啊?我直接来到将军府,切你的肉啊?”
汤沃雪随口一说,杜兰泽却应声道:“承蒙您不弃,请再受我一拜。”
杜兰泽的袖摆尽展,衣袂飘荡,又行了一个跪拜礼。
汤沃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不禁感慨道:“杜小姐,你对自己真够狠的。”
杜兰泽报以微笑:“七日后,我在将军府上等您。”
“哎,不对!”汤沃雪又问,“我记得,七日后,公主不是要搬去公馆吗?”
杜兰泽道:“公馆年久失修,起码要再等上一两个月。”
汤沃雪道:“他们都说你料事如神,行吧,我也听你的话。”
拜别杜兰泽之后,汤沃雪匆匆赶回医馆收拾药材。
*
七天后的清晨,汤沃雪抵达杜兰泽的住处。她在杜兰泽的房里待了四个多时辰,直到天黑也未曾离去。她亲自操刀,仔细验伤,小心翼翼地缝合创口。杜兰泽几次昏过去,后来又慢慢转醒。
冬风凛冽,寒气袭人,满屋一片浓郁的血腥气。汤沃雪把伤口处理完毕,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汤沃雪四个多时辰滴水未进,早已精疲力竭,她不敢休息,正忙着熬药煎汤,门外的奴婢忽然通报,齐风来了。
齐风是公主的近身侍卫,奴婢尊称他为“齐大人”。他这等武功超群的高手,耳力目力远胜常人,能够轻易地察觉十分微弱的血气。
汤沃雪心下一惊,连忙跑到屋外,拦下了齐风:“齐大人!请留步!”
将军府内积雪未化,滴水成冰,齐风穿着一身窄袖劲装,衣料是轻细又丝滑的绸缎。仗着内功护体,他丝毫不觉寒冷。他面不红、气不喘,好似若无其事一般,行走于寒意透骨的长廊。
齐风传令道:“明天早晨,公主要去郊外巡视农庄。请你转告杜小姐,做好准备陪同公主出行。”
“杜兰泽去不了!”汤沃雪编了个借口,“杜兰泽很累,很困,浑身都没一点力气。我给她诊脉了,她沾染了风寒,最少也要休养三天。”
齐风并未追问。他把汤沃雪的这些话,完完整整地传给了华瑶。
华瑶听闻此事,并不意外:“她昨天就一直咳嗽,原是因为她风寒未愈,身上还有病气。既然如此,她应该好好休息,安心养病。等我从农庄回来之后,我再去探望她。齐风,你去库房里挑几根人参,送到汤沃雪手里,人参益气暖身,散寒祛湿,对风寒的疗效很好。”
齐风领旨告退。
齐风独自去了库房,路上遇到了他的兄长燕雨。他们二人从库房里拿了两根千年人参,又把人参交给了汤沃雪。
回程的路上,齐风疑惑道:“兄长,为何汤大夫的身上……有一丝血气?”
燕雨不以为然:“啧,你真没见识,姑娘家的,每个月都有那什么,你懂吗?”
齐风皱眉道:“不,不是那什么。”
燕雨固执己见:“就是。”
齐风与他争执:“不是。”
燕雨也不改口:“就是。”
齐风的眉头皱得更深:“你别再瞎说了。”
燕雨冷笑道:“哥哥我好心给你解释,你偏不信,你这人没见识,不听话,还疑神疑鬼。上次那件事,你还记得吗?你把戚归禾的官船看成了贼船,害得我一惊一乍的,险些把戚归禾砍了。”
“你砍不了他,”齐风纠正道,“你的武功远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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