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月梭笑而不语。
华瑶疑惑不解:“你笑什么,本来就不关我的事。”
朴月梭依然在笑:“我晓得,表妹,情愁思苦,只系我一人。”
他身量高挑,形貌上佳。华瑶瞥他一眼,又转过脸,岔开话题:“表哥,你不吃晚饭,真的不饿吗?”
朴月梭听说,姑娘家在外多少会顾及一点脸面,华瑶又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她的碗里还有一半饭菜,也不知她会吃到什么时候。朴月梭正在思索自己要怎样辩解,只见华瑶三下五除二就大口大口地扒光了那碗饭,饭粒甚至沾到了她的唇角,此乃世家贵族用膳的大忌。
华瑶直接抬起手背,抹了一把嘴,在朴月梭震惊的目光中,她落落大方与他告别,礼数周全而体面。
她转身走进了营帐里。
她必定是去找谢云潇了。在朴月梭与谢云潇之间,她选择了后者,朴月梭怅然若失,却也无可奈何。
第61章 行船弄月 上负天子,下负灾民
营帐内没有点灯,仅有一颗夜明珠。
华瑶小声道:“心肝宝贝?”
她在幽光里的神色朦胧难辨,嗓音倒是十分轻柔:“朴月梭确实违背了礼法,但我不能与朴家闹翻。朴家是淑妃的母族,淑妃待我恩重如山。哪怕是看在淑妃的面子上……”
她笑了一下,才说:“你也不能再对朴月梭动武。刀剑无眼,他还是朝廷命官,万一你砍伤了他,皇帝肯定会惩罚你。即便我装傻充愣,也很难为你圆场。”
谢云潇一袭月白色衣袍,身形修长挺拔,静立在不远处,衣裳仍是十分的洁净无尘。
单看他的外表,远非俗世之人所能比拟,华瑶初见他时,就以为他的境界颇高。但他把剑柄握得很紧,拳峰处骨节泛白,隐隐有一层凛若冰霜的杀气。
良久良久,他才说:“朴公子毫发无损,你何必替他叫屈。”
华瑶认真地说:“我不是在替他叫屈,而是在替你考虑。我作为你的妻子,心里当然更牵挂你、也更倚重你,你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谢云潇不再看她:“也是,朴月梭袒胸露骨,你满不在乎,我也不该计较他的冒犯。虽说他无礼在前,但我对他拔剑,既是种下了一个祸根,又给你惹了一堆麻烦。”
华瑶点了点头:“不错,你果然通情达理。”
谢云潇捡起桌上的夜明珠,指尖一滚,珠子被他捏得粉碎。荧光散落之际,他悄声道:“你果然薄情寡性。”
华瑶记起朴月梭的形貌,又去偷瞄谢云潇的风姿。她把谢云潇的衣带往下拽了拽:“胡说八道,我待你总是十分亲热。”
满地的荧粉零零落落,谢云潇反问道:“何以见得?”
华瑶被他这么一问,不知为何,她的心里也有些恼怒。她粗暴地扯开他的衣襟,眼见他无动于衷,她悄悄地靠近他,轻轻地吮住他的一小截锁骨,浅浅地啜吻了几下,只觉他的肤质远胜白璧,香韵远胜兰麝,种种优点,妙不可言。
谢云潇呼吸紊乱,手指紧扣桌沿,握出几条明显的裂痕,声音反倒愈发冷淡:“我暂时没有兴致,请你见谅。”
“好吧,”华瑶语气轻快,“你叫我一声卿卿,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谢云潇见她活泼欢快一如既往,丝毫不受他的影响,他忍不住一把扣紧她的腰肢,稍微用力就把她提了起来,扶着她坐到一张桌子上。她的双腿稍微晃荡两下,又被他轻轻地按住了。
华瑶戏谑道:“干什么嘛,你生气了吗?不会还在介意朴月梭的事情吧?”
谢云潇只说:“翰林院讲究清名盛德。你感念朴家的恩深义重,也应当顾惜你表哥的清誉和仕途。营地里人多口杂,朝廷耳目众多,你和朴公子交往甚密,言官或许会弹劾你……”他找出一个罪名:“寻欢纵乐,品行不端,上负天子,下负灾民。”
“天呐,”华瑶顺势道,“我好害怕。”
谢云潇明知华瑶有意玩闹,他仍在扮演她的谏臣:“谨慎起见,朴公子应当恪守礼法,拿捏分寸,以免陷你于不孝不义之境地。”
华瑶伸了个懒腰:“我也没和表哥交往甚密啊,他那些弯弯绕绕的情话,我根本就听不明白。”
她左手扶着桌面,右手勾缠他的衣带:“你要是对我说几句情话,我倒是很能理解,怎么样,你说不说?”
华瑶一边和谢云潇讲话,一边暗暗地羡慕她的姐姐。
姐姐总共纳了七房侧室,风神俊逸,各有千秋。而华瑶成年至今,府中独有一个高洁傲岸不可亵玩的谢云潇。她连日奔波劳累,还要好言好语地哄着谢云潇。换作她的姐姐,此刻早已被一众美人环绕,陷进温柔乡里尽情地风流快活去了。
“卿卿,”谢云潇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我劝你趁早罢休。”
谢云潇衣襟半敞,锁骨处的红痕是她方才留下来的。她决意不受他迷惑,便也打消了嬉戏的念头:“对了,我忽然记起来,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先回宫休息吧,我走了。”
华瑶跳下桌子,转身离去,孑然一人,无牵无挂,背影渐行渐远。
谢云潇又道:“华小瑶。”
华瑶转头看他:“干什么?”
谢云潇讳莫如深:“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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