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一言不发,极为专注地看着她。
她眼里有光,剑上亦有光,自成一股锐不可当的气魄。她站在窗前,窗外的旭日翻过了山岭,挥洒着东方的朝气,而她本人最是朝气蓬勃,比太阳更闪耀,旁人的恐惧和怨愤,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她的姓氏是高阳,她可以做至高无上的太阳。
彷徨的忧思、迷惘的愁绪,将在阳光的照耀下无所遁形,仿佛只要跟随她,所有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生得其荣,死得其所,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一遭。她的所求所愿,也是秦三的生平抱负。
她与秦三志同道合。
秦三的心跳快如擂鼓,几乎忍不住要讲出那一句、自己忍了很久的话。可她的想法太过荒唐,如何坦率地讲出口呢?
秦三张着嘴,还没挤出一个字,祝怀宁竟然抢先道:“我愿意追随殿下。”
“好样的!”华瑶轻拍了一下祝怀宁的肩膀,“不过你重伤在身,不宜出战,你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吧。”
祝怀宁端起床头柜上的一盏青铜烛台,右手运力一握,烛台应声而碎,地面浮起一层青黑色的粉末。
祝怀宁低声道:“您看,我的武功还算过得去。我此生不忘您的大恩大德,必当竭尽全力报答您。”
华瑶见状,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祝怀宁的武功极强、心志极坚,她又收获了一员猛将;忧的是祝怀宁的左手断了两个指节,如果华瑶当初及时拦住他自残,那他的武功肯定比现在更强……想到这里,华瑶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能怪谁呢?
都怪高阳晋明!
华瑶知道,彭台县的知县沈希仪才高八斗,相貌也清丽脱俗,正好是晋明喜欢的模样。
晋明妄生觊觎之心,就想把沈希仪调到他的身边任职。沈希仪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他。
他公报私仇,调走了彭台县的五千守军。
沈希仪上疏表明此事,言官也把晋明痛骂了一顿——这是两三年前的旧事,当时的皇帝还很疼爱晋明,并未借此惩戒他。晋明可能也觉得强扭的瓜不甜,打消了淫邪的念头,没再纠缠沈希仪。
彭台县的守军人数,却从七千降到了两千,军资军备也大不如前。沈希仪有苦无处说,只能忍下这一口恶气。
如果不是晋明从中作梗,彭台县不会在短短三个月之内陷入绝境,祝怀宁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正所谓“恶因造恶果”,晋明真是害人害己。
幸好,晋明已经被华瑶杀掉了,这也算是为祝怀宁报了断指之仇吧!华瑶想通了前因后果,不禁点了点头,对自己弑兄夺权的行为表示赞许。
华瑶走到祝怀宁的面前,温声道:“好,祝将军,你今日稍作休整,明日随我一同渡江。”
祝怀宁心乱如麻,思潮如涌。
其实,华瑶的侍卫经常在江畔巡逻。祝怀宁渡过东江的那一天,就被侍卫发现,侍卫把他带进了黑豹寨。当时他血流不止、伤势过重,昏厥了四五天,经由汤沃雪的救治,方才悠悠转醒。
三天前的早晨,祝怀宁从昏迷中醒过来,睁开眼的那一瞬,他就看见了华瑶。他讲清了自己的经历,她也拿出了公主令牌。
祝怀宁欣喜若狂,以为公主一定会立即派兵驰援彭台县。
公主却说,她没有兵权,她会想办法收服虞州名将秦三,希望祝怀宁能助她一臂之力。
于是,今天,祝怀宁装出一副刚醒不久的样子,对着秦三慷慨陈词。他已经说完了所有能讲的话,秦三仍然没有清楚地表态。他觉得自己快被沉重的疲惫感吞噬,深陷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哪怕秦三不出兵,他爬也要爬回彭台县,死也要死在城墙下,让野草覆没他的尸身,让风沙掩埋他的白骨,他要和那一座城池同生共死。
正当祝怀宁万念俱灰时,秦三沉着冷静道:“我原先也派过探子,去秦州探了探虚实,秦州的战况是很惨烈的,东江的几
条支流都被血水染红了。说实话,我真没料到,叛军已经攻破了邺城,彭台县也危在旦夕……”
她微微地举高了长缨枪的尖头:“我不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也不是贪生怕死的龌蹉小人。秦州军情紧急,我愿与公主一同前往秦州,竭尽平生之力,扫清叛军之乱,请公主允许我随行左右。”
华瑶顿时心花怒放,忙说:“好,好!秦将军,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那一边的副将一听此言,惊得呆住,过了片刻,才蓦地拔高语调:“使不得啊!使不得!公主,将军,您二位大人,切不可操之过急,急于求成啊!秦州叛军的来头不小,足有好几十万人马,朝廷也不给个准信,上哪儿去找军粮和军饷?您二位一旦去了秦州,那不就是肥羊入虎口吗?!”
副将跪在地上,死死地拽住了秦三的袍角:“皇上也没下圣旨,您怎能擅作主张,带兵出征秦州?这是死罪!要杀头的!!”
他的这一番威胁,不仅没有吓住秦三,还让秦三豁然开朗,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与其死在刑场上,不如死在战场上!
正如公主所言,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秦三的胸口一片滚烫,热得像是一颗火球,连日来的愤懑全都宣泄了出来,比决堤的江水还要汹涌澎湃。她什么都不怕了,整个人好似挣脱了束缚,冲破了桎梏,就连四肢百骸都完全舒展了。
她顺手转了个枪花,一句一顿道:“秦州守军奋力抗敌,快要支撑不住了。百姓要吃没得吃,要活没得活,每天都有上千人惨死,你还叫我见死不救!那好,我今日在此立誓!我要追随公主,即刻出征秦州!待我获胜归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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