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幼时早慧,四岁就能读懂《算经》和《数书》,随着年纪增长,心算的本领越来越强,尤其擅长奇门遁甲之术,远胜她的兄弟姐妹。但她从不宣扬自己的天赋,以至于知者甚少,就连她的近臣都不清楚她的底细。
她一眼看出了端倪,翡翠扳指上的暗纹,正对应着藏宝楼的雕纹,这其中必有机关埋伏。
白其姝见她低头沉思,自然也想为她出一份力。
白其姝单膝跪地,仔细检视地砖上的花纹。
藏宝楼许久无人打扫,地板蒙了一层灰尘,墙角还挂着几张蛛网。奇怪的是,灰尘的厚薄并不均等,细看之下,似有微妙的偏移。
白其姝常年混迹于商场之中,见惯了各行各业的买卖,也懂得缺斤少两的技巧,她能看出一分一厘的差别,自有一种远超常人的直觉。
她按住一条外凸的棱线,略一使力,这块地砖上的花纹竟然转动了。她心道果然如此,然后才说:“殿下,每一块地砖都是一处机括,这一座藏宝楼就是一栋机关楼,您要是能找到机关的法门,密室便会立即显现。”
华瑶反手转了一下剑柄,随着“嘎吱”一声轻响,她挑动了窗扉上的木雕菱花:“我猜到了,不止地板,这里的门窗、立柱、墙围、房梁上的花纹都是可以旋转的机括。藏宝楼共有一千七百八十四处机括,每一处机括都有至少十二种形态,照这样算下来,排布的方式几乎是无穷无尽的。”
白其姝面露难色:“这可如何是好?”
旁观半晌的秦三插了一句:“殿下,这些机关太麻烦了,您算来算去,难免耗神费力,要不您听我的,派人摧毁这栋楼,搬走砖石,掘地三尺……”
白其姝瞟她一眼,笑得玩味:“秦将军,您太小看皇族了,皇族的奇门遁甲之
术,历来是险恶至极的。”
秦三不愿被白其姝轻视,故作一副老练之态:“再难的机关,终究是个死物,能成多大气候?”
白其姝敲了敲地板:“毒水、毒火、毒砂、蛊虫、暗箭……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哪怕你耗尽力气,也不一定能挖到宝藏,通往密室的暗道九曲十八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光凭一双肉眼,何从辨别?你若要前行,必先派人探路,那些人都会死得很惨。”
“不止如此,”华瑶接话道,“机关受损,密室的暗道也会严密封死,或许还有水银之类的毒物灌入其中,到了那时,我们再去寻宝,便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折损了精兵良将,反而是得不偿失。”
华瑶还有一句心里话没说出来。
华瑶太清楚晋明的本性,晋明这个人,疑心很重,气量很小。他修建藏宝楼之前,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虽然深受圣恩,却也忌惮皇帝。
古来帝位之争,少不了父子相残。晋明长居于富饶的秦州,既要瞻前,更要顾后,藏宝楼正是他留给自己的一条后路。除他之外,再无一人能破解机关,他的部下知道他坐拥金山银山,自然甘愿为他奔走卖命。
华瑶伏击晋明的那一日,晋明当众宣告,只要他回到了秦州,他的侍卫都能永享人间富贵,那些侍卫果然浴血奋战,直至魂断气绝。
华瑶并不认同晋明的驭下之术。
而且,依她所见,晋明的智谋远不如她。
晋明召集了秦州的能工巧匠,圆满地建造了一座机关重重的藏宝楼。倘若藏宝楼中的每一处机括皆有实效,那么,即便晋明把秘诀刻在了戒指上,他肯定还是记不住细枝末节。
华瑶仔细地斟酌一番,又把各个房间的花纹细看一遍,终于有所领悟,此楼的精深奥妙,源于五行阵法、星象历数,到底是按照《连山》、《归藏》和《周易》的数理,往复变幻,修成了这样一个珍奇宝库。
华瑶走过各个房间,凭借戒指上的暗纹,稍加推算,勘破了其中窍门。她心潮澎湃,片刻不敢耽误,接连转动了一百二十八处机括,随后,她飞奔到一楼正厅,狠狠踩住地砖上一朵菱花图案的花蕊,她身后的一堵墙壁轧轧作响,忽然一分为二,从中间向两侧缓缓拉开,露出一道宽阔的台阶。
秦三简直看愣了。她惊讶于华瑶的聪慧,口中赞叹道:“殿下当机立断,神机妙算,我……我太佩服您了,您简直是高祖再世,无人能及。”
“高祖”是大梁朝开国以来的第三位女帝,年号“兴平”,也称兴平帝,她是华瑶的曾祖母,也是华瑶十分尊敬的一位祖宗。
秦三把华瑶比作兴平帝,华瑶顿时心花怒放。
曾几何时,秦三对华瑶漠然视之,如今的秦三还不是拜倒在华瑶的高强本领之下,“高祖再世”的高帽子,也敢往华瑶的头上戴。
华瑶自信满满:“嗯嗯,当然,我的深谋远虑,当世无人能及。”
华瑶和秦三说话的时候,白其姝出了一趟门。不多时,白其姝带回来一只鸟笼,笼中麻雀约有二十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扑扑地拍动着翅膀。
白其姝面无一丝惧色。她对华瑶说:“殿下,请您允许我探察密室。”
华瑶拉住她的衣袖:“等等,你不必亲自探察,先让这一群麻雀替你开路。”
白其姝抱着鸟笼,笑着答应道:“谨遵殿下口谕。”她穿过正厅,沿着台阶向下走,四周的光线渐渐阴沉,行至暗处,她打开鸟笼,放飞了二十只麻雀。
麻雀骤然受惊,连滚带飞地奔向了台阶尽头,白其姝向前一望,只见一根又一根石柱巍然耸立,撑起一座恢宏壮丽的地宫。
华瑶和白其姝都低估了晋明,区区一间密室,如何容纳晋明竭力搜刮的金银财宝?晋明的宝库,原本就应该是一座地宫。十余年来,他盘剥秦州百姓,占尽不义之财,还在秦州各大城镇设立妓馆,把闹市变为淫窟。他一手造就的惨案,已被他的权势掩盖,这地宫中的珠光宝气,似乎都是血肉化成。
白其姝怔怔地立在台阶上,好半天没回过神,啁啾的鸟鸣打破了寂静,她环视一圈,那二十只麻雀都飞出来了。
“小白,”华瑶忽然喊道,“你在哪里?”
华瑶与白其姝相距甚远,白其姝仍能听见她的声音。
白其姝回应道:“殿下,这里有一座地宫。”
少顷,灯火大亮,华瑶率领五十名侍卫走下台阶。众人提着灯笼、握着长剑,火光剑光两相辉映,地宫的形貌更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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