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修炼口诀,这一次,她只动用了一分真气,等到一分浊气溢出丹田,她尝试着融合真气与浊气,炼成了一股非虚非实、似真似假的内息。她的皮肤像是火烧般滚烫,池水里水雾蒸腾,白烟弥漫,烟雾渗入了她的皮肉,又过了两个时辰,剧痛再一次袭来。她的身体里好像长出了一个怪物,吞吃着她的内力,她清楚地听见了“嘎嘣嘎嘣”的脆响,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她又惊又怒,差点叫出声来。
叫什么?怕什么?她质问自己。她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东西能吓到她?!
她轻轻地笑了,她睁开双眼,视力比从前更好了,她清楚地看见石门上的浮雕。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后悔。如果不走这条路,她身为东无的同党,华瑶怎么会放过她?就算华瑶愿意放过她,她也不愿跪在华瑶的脚边,俯首称臣。
东无毕竟是华瑶的兄长,华瑶冒天下之大不韪,当众弑兄,这一桩罪孽如何洗清?若缘早就料到了,华瑶夺权篡位之后,必定会重新审判江南贪污案,再给东无定罪,到时候,若缘也是东无的同谋。
若缘不会任人宰割。她闭上眼睛,又想起了街上的流民,他们缺衣少食,赤脚在冰雪上行走,浑身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疥疮。那些疮疤是可以保命的,细皮嫩肉的人,早已被分食了,只有肮脏、污秽的流民才能活下去。
若缘再次沉入水底。
*
波纹一层一层地荡漾,烛光在水面上融化了,又像是被风吹散了似的,闪闪烁烁,飘飘荡荡。
宋婵娟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盏烛灯,她双手捧着茶杯,怔怔地出神。她想起了沧州的夏夜,萤火虫的光亮一闪一灭,沾到她的衣袖上,她拿起一把团扇,把萤火虫扇飞了,她翻转扇柄,又有一只萤火虫趴在扇面上。
她喃喃道:“我想回家。”
垂挂的珠帘微微晃动,露出一道人影。那人浑身湿透了,像个水鬼,散发着一股潮湿气味,那人开口道:“你回得去吗?”
宋婵娟道:“你是谁?”
若缘卷起珠帘,宋婵娟看见了她的面容,她面色惨白,唇色泛黑,额头上青筋缠结,像是一条条细小的青蛇盘卷起来,做成了一个蛇窝。她的呼吸也沉重了许多,眉宇间带着几分杀气,宋婵娟怀疑她刚刚杀过人。
宋婵娟惊恐道:“你……你是人是鬼?!”
若缘嗤嗤地笑道:“我是人,我没死,姐姐别怕。”
宋婵娟崩溃了:“别喊我姐姐!”
若缘道:“那我喊你嫂嫂,嫂嫂?”
若缘坐到了宋婵娟的身边,宋婵娟这才反应过来,若缘消失了三天三夜,此时归来,她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测。
若缘语气
平缓道:“我练成了神功大法,从此以后,没人能欺负我们,霍应升也不能,他的悟性不如我强,功力不如我深,他要是供我驱使,我就留他一条命……”
宋婵娟一声不吭,若缘抓住了她的手腕。
幽暗的烛光之中,她们的掌心慢慢地贴合,若缘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你跟着我,不比跟着东无好多了吗?你听我的话,认真听,少不了你的好处。等到我登基之后,我会与你同享全天下的荣华富贵……”
宋婵娟被她刺激得麻木了,烛火快要燃尽了,昏黄的光影里,宋婵娟的魂魄不知飘到何处去了,她没有把自己的手从若缘的掌中抽出来。
*
永州正是严冬天气,今日又下了一场大雪,白雪皑皑,冷风飒飒,那冷风吹得太快,撞在琉璃窗的窗扇上,“咚咚”几声,像是拳头捶过来似的。
华瑶的心神恍惚一瞬,风雪漫天,永州的陆路和水路又要封冻了,粮食还是不够吃,永州的饥民人数至少在十万以上。前日,永州北境广通山附近的一个乡镇之中,数千饥民暴动,饥民砸毁了粥厂,抢夺三百多斤粟米,军队镇压了这一场暴乱,造成上百人伤亡。
华瑶叹了一口气。
华瑶正坐在一张软榻上,谢云潇坐在她的身旁,他道:“稍等,我把你的手炉拿过来,再加几块木炭就能用了。”
华瑶道:“不用了,我一点也不冷。”
谢云潇摸到她的指尖是温热的,他还是握住了她的手腕,探查她的脉搏。她反手一把攥住他的手指,却没有一点玩闹的意思。
华瑶自言自语:“大雪封路,物资短缺,敌军还没撤退,临德镇损失惨重。”
谢云潇道:“临德镇告急了吗?”
华瑶道:“那倒没有……”
永州的困境已是事实,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华瑶思考片刻,如实说:“秦三偷袭金莲府的那天晚上,启明军从金莲府运来七万石粮食,这七万石粮食都是东无的军粮。我原本以为,只要抢到了军粮,永州的饥民必定有救了,可我没想到,东无还留了一手,那七万石粮食之中……至少三分之一掺入了毒药。这种毒粮,人不能吃,畜牲也不能吃,只能销毁。”
谢云潇道:“还剩三分之二,四万石粮食,若是合理分配,应该能渡过难关。”
华瑶道:“永州南境的饥民也逃到北境来了,饥民的人数日增三千以上,各地乱成了一锅粥,偏偏又遇上了大风大雪,消息传送得不及时,局势却是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北境与南境交界处的几个乡镇已经脱离了控制……”
话未说完,华瑶咳嗽了一声。她伤势未愈,暂时不能思虑过度。她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轻声道:“还有一些事,不是急事,却很重要……”
谢云潇道:“殿下,你的身体最重要。”
华瑶道:“我很强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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