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柯道:“可以,吃它可以速死。”
他倒扣瓶身,将仅剩的一点粉末洒在地上,用火折子照亮:“这是溶金粉,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货了。”
不光溶金粉,其他几个招魂瓶装的全是珍奇毒物,虽不比溶金粉,十几年来,也渐渐也有价无市。奇怪的是,唯独溶金粉罐子几乎全空,内壁却挂着一层残留的粉末。乔柯道:“被人用了。”
为了节省,三人中只有赵殷还点着火折子,柳中谷被亮光晃了一下,忽地来了精神,偏头打量乔柯神情:“听说……高伯母患病就是因为溶金粉?难不成货源在石家?”
乔柯淡淡道:“你查过我?”
柳中谷道:“哈……哈哈,什么话,只是乔大哥你名气太广,流言太多,我不小心听说的。”
赵殷道:“我可没不小心听说过。”
就算是傻子,这时候也能看出乔柳在暗地较劲。原来三个人随便拎两个出来都不对付,赵殷心里痛快了,拍拍面前的壁画道:“是石家的货。就为了这些药,石卓义才搭的这间后室。”
壁画一共四幅,大致讲述了石卓义发家的故事——他幼年家贫,经历过一场大饥荒,成年后便开垦田地,买卖药材粮食,终成气候。
但是,生意越做越大,见识也越来越广,一株漱骨草可以吊命,一指甲盖的溶金粉也可以致人于死地,石卓义夫妇认为这些稀世剧毒乃江湖祸患的根源之一,于是决心将所有收集到的剧毒带入坟墓,永不传世。
因此,第一幅画,是幼童手持一只破碗,面前稼穑枯萎,饿殍遍野。
第二幅画中,少年身负犁镐,站定在茫茫荒郊。
第三幅画,黑衣打扮的诡异人士正待向另一人碗中倒入毒药,青年和妻子伸手欲救,似是不及。
最后一幅壁画中,石卓义夫妇已经穿金带银,目视许多鸾鸟招魂瓶被放入自己未来的墓地。墓地四四方方,为表封存之意,画师在顶上添了一只金锁。
柳中谷忽然道:“这只锁头,再照一下!”
云头一代石窟造像众多,雕刻、绘画之艺已经十分高超,加之物产丰富,什么样的颜料都能制作。这几幅壁画并不难描,用赤砂、雄黄、蓝铜和各类云母粉即可完成,但锁头的光泽与这些颜料都不同——它甚至没有上色,而是一块雕刻后嵌入墙壁的碧玺。
柳中谷“呼”地一声吹亮火折子:“有门!”
每幅画中,都有一片可以移动的图形。取下第一幅画中的破碗,放在乞食的尸骸手上;拖动犁镐,将齿耙按入大地;正要落入碗中的毒丸,抠出来放入石卓义夫妇手中,最后,滑动碧玺片,锁开!
和方才一样,墙壁再次开始转动,赵殷第一个跨不上去,紧接着是柳中谷,破了新的机关也没有得意,反而将失了刀鞘的三垣刀紧紧握住,有些紧张,随机关转了片刻,才发现乔柯竟然还盯着地上的招魂瓶看,像在犹豫要不要带走,柳中谷道:“别看了,上来!”
就在他回头之际,机关墙转过小半,一股腥臭扑鼻而来,即便还是背对,柳中谷都被熏得一个激灵,乔柯直面屋内,绝对要被熏个鼻歪眼斜。柳中谷抬头看他,却撞见一副目瞪口呆,丝毫顾不得气味的表情。
回头一望,室内污秽遍地,一个赤条条的影子倒卧其间,满身不堪入目,两侧琵琶骨上各有半寸左右的洞穿痕迹。一向道骨仙风、睥睨天下之人,就这样被颈间一条铁链拴在墓地暗室中。
赵殷双腿一软,扑上前去,惨叫道:“韦师叔!”
第91章点睛
夫人是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儿子是三凤仪之首,却从没有人嫉妒韦怀奇的福气——遥想韦郎十五岁龙虎台夺冠,朗俊出尘,名盛一时,及至天命之年,仍旧风姿清异,几可与子侄一代相较。
如今却毫无意识地躺在赵殷怀中,形销骨立,枯发花白。
这人出身好,才略高,养尊处优一辈子,顺风顺水,自然老得比旁人慢,不知两年间被如何糟蹋,将一辈子不曾经历的老态丑态尽数偿了回来。
赵殷将韦怀奇擦拭一番,脱下外套将人裹住,慌乱间询问乔柯:“你给石蒲吃的那个丸子,还有没有?”
他和柳中谷在一旁叫了有一会儿,韦怀奇气若游丝,毫无转醒的迹象。乔柯不像他们那样关心,取出瓷瓶后,甚至有一瞬间的犹豫,最终还是递了过去。
赵殷刚才看过,韦怀奇的手筋脚筋也被挑断了,伤口颇有时日,再加上打穿的琵琶骨,可以断定武功尽废久矣,把他那鬼医儿子叫来也回天乏术。他道:“是……裴慎……一定是裴慎!”
柳中谷道:“得快点出去,韦伯伯这个样子,坚持不了多久。”
乔柯道:“那就来帮手。”
两个人眼里没有别的,只剩韦怀奇死活了,但出口又不可能在他身上。乔柯吸取上一间屋子的经验,先从壁画看起,还没细看,就察觉了异样。
这间后室只建成一半。
上间还有灯台和招魂瓶,到了这里,墓徒四壁。墙上的石刻虽然更加华丽,大到每幅图都占据一整面墙,但要么没有勾线,要么没有上色,第四面墙干脆光秃秃的。柳中谷依次指着三幅画,推断道:“这对夫妇的衣着和刚才第四幅画一样,就是石卓义夫妻。第一幅,是有人来找他们求药,第二幅,是他们拿到好药,贡给什么人……这是真人,还是神女?”
画中女人的衣着比发家后的石卓义夫妇华丽很多,翠钗珠披,探出一只纤纤玉手取药,在未完成的第三幅画中,女人从天而降,容色比上幅图中更显姣好,石卓义夫妇跪拜在她面前,似乎在等候赏赐。
没有人知道他们得到了什么,因为布置完第三幅壁画后,石卓义夫妇就双双暴毙。
乔柯道:“真有神女,他们能死得那么快,死得那么惨?应该是帮什么位高权重的人医好了病而已,仔细看看,能不能看出她是谁。”
女人轮廓柔和,唇角微微带笑,本该令人感到宽柔和煦,但这件屋子是整座墓穴中最为阴冷潮湿的地方,火折子光亮不强,越要集中观察一处,剩余的墙壁部分就越发幽暗,显得她的笑容更加诡异。柳中谷由远及近,翻来覆去看到第三遍,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后背窜起一股寒意,他拽过乔柯,极小声地问:“这个神女,刚才笑得有这么开心吗?”
一瞬间,乔柯似乎在旁边屏住了呼吸,蓦地将火折子凑到神女脸上。
那笑容陡然清晰起来,嘴角似乎都拉高到一个非人的弧度,突然,画像的眼珠左右转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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