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特殊的情绪让他想到毕业时那股强烈的失落和难过,所有的朋友各奔东西,海阔天空。他们之间或快乐或辛酸都将被埋在彼此心中,在回首去翻开记忆,却早已物是人非。
明徽不经红了眼眶,看着前路光辉灿烂的杨姐姐走向人生新的开始。他是开心的,可为何又觉遗憾呢。或许另一个时间线中,不必经历那些苦难的杨姐姐依旧是那个被父母疼爱的官家女儿,她不需要经历生离死别的孤苦,不必受人糟践欺辱,她可以有自己选择,真正走一条喜欢的道路。
哎……明徽长叹一声,揉了揉酸胀的鼻子,抬头直面晴空万里的天际,踏步往前路走去。
回到自己小院里没安生两天,一日早上明靖贴身的小厮方松过来扣门,直言道靖少爷年前便向翰林院请辞,想要求一个外放的名额。这两天内阁的批复下来了,济宁府那边有个地方县衙的知县升了官职,正缺人选,便让少爷去补缺。
好家伙,翰林院前途无量的清贵去当不知名小地方的知县大老爷。
明徽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却想到上次见到明靖时对方眼里的空洞挫败,或许从地方开始历练,也是一条重生之路呢。
“你家少爷该是不大好意思邀我去送,可我定是要去的,你可要帮我拖延些时间!”明徽握了握掌心,满眼期待的望向方松。
方松等着就是这几句话,忙不迭的点头答应,“说是下月初早上就要上路,老爷夫人会在三义庵那送别。徽少爷在往前走上一里,那儿有个岔路口,我会叫马夫停下!”
好家伙,简直比自家少爷还在意自己的出场啊!明徽送走方松小哥,一时间颇为感慨,那个曾经恨不得日日粘着自己身边发疯的明靖啊,现在也学会了不打一声招呼的默默离开。
且这次外放,少则一二年,多则四五年,都将不再相见。
明徽心中闷闷的生痛,难过的叹息数声,可再转念一想,这是明靖自己有选择后的定夺,他要觉得欣慰才对。
是夜,无眠。明徽在天际微亮时叫上奶娘抱着呼呼大睡的小舟上了马车,三人就这样等在岔路口处,直至快到了正午,他才等到方松所架的那辆马车。
明徽一直坐在马车之外,现下急忙从奶娘怀里轻轻接过刚吃完奶还吧唧吧唧下唇的小舟,几步向前拦了过去。
明靖全然不知还会有人相送,他本打算只让父亲母亲看着自己离开,那些亲朋友好便罢了,尤其明徽,他更觉得羞惭,不忍再见。
可马车骤停,他掀开窗边的围帐问询,眼看着自己朝也思夜也想的人头带玉冠,衣着华袍,眉眼弯弯,笑着露出唇下一对儿小小的梨涡。
可违和的是怎么对方怀里竟抱着个孩子!
明徽捧着小舟对明靖摇晃一下,“小舟,快叫爹!”
小舟很乖很聪明,咿咿呀呀的张开嘴巴——“滴——”
“……”明徽一阵无语,将小舟抱在怀里努嘴道,“宝贝你也太不配合了!”
小舟眨了眨眼睛,嘴里又“滴——”了一声。
哎……明徽抬头去看明靖,同样眨了眨眼睛,假装无辜的说道,“其实我背着人偷偷给你生了个女儿,你信不信。”
“……”明靖都快被气笑了,连忙将父女两人搀扶上了马车。
明徽也懒得耍宝,直截了当的将小舟的身世告知明靖。
哪知明靖听罢抽了抽鼻子,顿时潸然泪下,将小舟抱在自己怀里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从前对方身上的锐利锋芒被无声抹去,换来的是温和清冷,以及难言的沉静。
“我愧对周老一家,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他们全家老少惨死。”明靖一字字说着,任由眼泪划过脸颊,颗颗滴落在小舟身上。
周府案背后牵扯的利益纠葛数不胜数,又怎会是明靖一个人的错呢。但或许这莫须有的愧疚感能换来一个人对人生之路全新的思索与反思,不戳破也罢。
小舟的年纪不足以明白大人们的情绪,她将藕节般的稚幼双臂从襁褓中挣扎出来,抬手仿佛要去擦拭明靖脸上的泪珠,晃来晃去的玩闹。
明徽这个当爹的全然没去理会此时此刻小婴儿的千思万想,只觉得该做些什么才对,便探身过去吻住明靖唇角,顶开齿关,舌尖自然而然的勾缠在一起,不时发出轻巧的水声。
明靖被吻的动情,可迷蒙间听到小舟咿咿呀呀的哭腔,连忙一把推开明徽,红着耳根抱着小舟便开始轻声哄唱歌谣。
“……”
天爷……明徽都有些吃惊明靖如此男妈妈的温柔举动,本想着将小舟送还给奶娘,自己留在马车里趁着离别之际狠狠温存一番。可现下车里一副父慈女笑的和谐相处画面,到不忍心打破了。
明靖不知哪来的耐心,一直轻声哄着小舟,直至小舟眼皮发沉睡了过去。
天爷,也该哄哄我了吧!明徽试图将小舟抱下车送到奶娘那边,明靖竟然不肯,抬手将明徽推到一旁,他抱着小舟稀罕的不行。
好吧好吧。明徽扶额坐在一旁领着爱的号码牌排队,直到马车外的方松小哥等不下去了,轻声叩响车门,道,“老爷,再不出发,天黑之际便赶不到官驿了。”
“哎……”明靖叹息一声,十分不舍的将睡熟的小舟还给明徽,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道,“从小到大,母亲都不愿意叫我亲近庶弟庶妹们,其实我是喜欢小孩子的。”
“那你可要多多写信给我,我会一字字念给小舟听。”明徽听的感慨万千,和明靖齐肩坐着,离别的伤感落寞弥漫而来,两人依偎在一起,似乎想着时间停滞在这一刻该多好。
方松再次敲响车门,明徽终于铁下心来,对着明靖的嘴唇狠狠印下一吻,头也不回的下车离开,嘴里喊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马车再次上路,明靖从窗处探出头来,向明徽和小舟招手离别。
个人的修行,终究要个人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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