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奉面前的茶水分毫未动,他从腰间拿出一个水囊,“我习惯用这个。”
裴璋和他渐熟,略微知晓他的洁癖,他笑了一下,眼神不由看向水囊口处,用红绳悬挂着铜钱大小的玉璧。
他道:“这玉质地不俗,君持兄挂在水囊上,未免暴殄天物了。”
“这个?”
陆奉哂笑一声,无奈道:“我夫人为我求的护身符。神神鬼鬼之道,也只有这种没见识的妇人信。”
嘴上这么说,陆奉用手摩挲着,甚至舍不得用力。
他没有佩戴玉佩的习惯,外出赶路,最重要的东西便是水囊,他把它放在水囊处,每一次喝水,总能想起她。
裴璋眼神微黯,“君持兄和夫人,鹣鲽情深,真让我羡慕。”
“璋弟何须妄自菲薄。”
此行扮做茶商,在外陆奉是“大当家”,裴璋是他的堂弟,两人私下也以“兄弟”相称,多了分熟稔。
陆奉道:“听闻你夫人多年未孕,你也只守着一个,璋弟比我,不遑多让。”
裴璋含笑不语,低头喝茶。
放下茶碗,他看向一马平川的远方,怅然道:“前路迢迢,唯愿你我此行,能把陈王余孽彻底剿除,还江南百姓一片安宁。”
陆奉喝了一口水,冷眸坚毅,“一定。”
……
队伍休整一番,陆奉看向裴璋,“快马加鞭,按我们现在的脚程,还有两日到达通州,你能否受得了?”
裴璋笑道:“君持兄未免小瞧愚弟,我纵然不如诸位兄弟们健硕,也不至于拖诸位的后腿。”
“兄长,请。”
出了巍峨森严的京城,裴璋言行不像在京城那般拘谨,君子如松,清风朗月,时而又展示出豪迈的气魄,正好对上陆奉的胃口。
他抬掌拍裴璋的肩膀,“贤弟,请。”
倏然,陆奉轻皱眉头,“为何不穿软猬甲?”
南下一行,明着做“靶子”的许、刘两位大人都是禁军教头出身,只有裴璋是个文官。
裴璋道:“通州离京城不远,近年来从未有过劫匪掳掠案件,等上了船,我自会保全自身,君持兄放心。”
裴璋收到陆奉送来软猬甲,亲自登门感谢一番,倒也没推辞。他知道自己的优劣,尽量扬长避短,真动起刀剑,不让一行人为他分心。
陆奉淡淡应声,“跟紧我。”
裴璋是个肱骨之才,真折在这里,不仅圣上,连他也觉得可惜。
裴璋似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打趣道:“君持兄竟和我那拙荆同出一辙。临行前,我妻同样叮嘱我,说君持兄有大气运加身,在你身边,可保我平安无虞。”
陆奉挑眉,“令夫人慧眼如炬。”
裴璋抚掌大笑,道:“那这一路,愚弟全仰仗大当家了。”
“好说。”
马蹄扬起漫天的黄沙,一队人浩浩荡荡远去,其他客人觑着他们的身影远去,才敢放声说话。
“嚯,不得了,天子脚下,连茶商都有如此气派。”
“嗐,近来不太平,南边闹水匪,京城有个王爷犯了事,年前一直在抓人,年后又喊上冤了,似要翻案。”
“他王爷犯了事,不还是王爷吗。今年米价又上涨三成,只有咱们老百姓,难呐!”
“勿议国事,勿议国事哈,大家吃茶。”
起风了。
***
不管外头如何,江婉柔窝在锦光院这一方小天地中,安稳养胎。
转眼两个月过去,院子里的迎春花开了败,池塘中的尖尖小荷逐渐冒头,伸展,如今荷叶田田,满目苍翠,秀丽的荷花大朵大朵绽放着,已经到了炎炎夏日。
午后,知了声伴随着朗朗书声,从锦光院里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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