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丁皆是秦氏所出,是其他人生不出儿子吗?她记得小时候,宁安侯府是有庶子的,只是那孩子命薄,夭折于一场风寒,那位姨娘经不住丧子之痛,紧跟着去了。
江婉柔看见了,是秦氏院里的一个嬷嬷,趁奶娘昏睡,把窗户大敞。她告诉丽姨娘,姨娘死死捂住她的嘴,告诉她“柔儿乖,你看错了。”
江婉柔从不敢小看内宅女人,面上言笑晏晏,内里杀人于无形。她闺阁时尽量低调不惹眼,依然时刻处于恐慌之中,生怕有一点惹了秦氏的眼,死于非命。
……
那些年的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现在已经在江婉柔心里翻不起任何风浪,她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冷静地问秦氏内情。
她有句话说的没错,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姨娘还在侯府,她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自从宁安侯被迫“辞官”后,皇帝明显恶了宁安侯府,上行下效,原本在两个公子身边奉承巴结的人一哄而散。原先仗着有“恭王妃”这个亲姊妹,两个公子出入风流,皆以皇亲国戚自居,后来恭王倒台,还有裴璋和陆奉这两个举足轻重的“妹夫”,两人在外依旧呼朋引伴,光鲜亮丽。这会儿处处受排挤,两人心中难免苦闷。
紧接着,陆奉成了“齐王”,不止江婉柔跟着大起大落,在陆奉没有明确表态之前,两人又“抖”起来了,宁安侯府的男丁没出息,二十好几,至今还是白身,日常出入酒肆赌坊,秦氏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只要不闹出人命,随他们去吧。
一个月前,兄弟二人迟迟不归府,能找到地方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影,多方打听才知道,人被抓进了禁龙司,罪名是“不敬上位。”
不敬上位,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轻了,打几板子放回去,重了,可是杀头的大罪。秦氏急得多方斡旋,宁安侯也四处奔波,没有人搭理他们。
这里头门道大,一般人不愿意插手。
随着陆奉恢复身份,如今禁龙司的指挥使名叫“霍费昂”,是陆奉一手提拔出来的副将。如今禁龙司大不如前,虽还有无诏拿人的特权,但霍费昂没有陆奉的手段和魄力,从未用过这项权力。唯一破例,就是这次,直接绕过刑部和大理寺,拿下了陆奉的“舅兄”。
陆奉身为亲王,又曾对霍费昂有提拔之恩,按霍费昂谨慎的性子,要不是背后有人示意,绝不敢这么做。能指挥得动禁龙司,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一个龙椅上的皇帝,一个是陆奉本人。
皇帝想办谁,不用拐弯抹角,秦氏也知道,自己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入不得圣上的眼,陆奉与他们无冤无仇,秦氏想了半天,只能想到江婉柔身上。连圣上赐的人,齐王殿下都不肯给名分,想来是极为爱重王妃。说不定就是她的枕头风,吹得齐王昏了头!
听了来龙去脉,江婉柔笃定道:“不可能。”
不是她看不起两个“兄长”,有秦氏这样一个厉害的母亲,两人怂得很,陆奉闲得没事去找两个草包的麻烦?
至于后者,更是无稽之谈。她自己都很少回忆过去的伤痛,又怎会在陆奉跟前卖惨?她衣裳下的痕迹至今没有消退,她知道陆奉对她有多着迷,还有三个孩子,她用不着自揭伤疤,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讨他怜惜。
秦氏只当这是江婉柔的托词,她咬了咬牙,道:“你放过你兄长,我有东西和你交换。”
江婉柔摇摇头,“你求错人了。”
就算她愿意吹“枕头风”,陆奉也见不得听啊,他向来公私分明,冲冠一怒为红颜?呵,陆奉只会说,让她少看些话本。
她淡淡道:“清者自清,两位兄长既然无辜,朝廷便不会冤枉他们。我只是一介妇人,帮不上什么忙,你回——”
“你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对你们母女冷淡吗?”
秦氏忽然开口,江婉柔神情一凝,看向秦氏的眼睛。她老了,眼角有明显的纹路,眼尾微微上吊,从一个刻薄的中年妇人变成了一个刻薄的老妇。
她不合时宜地想,她好像从未见秦氏开怀笑过。
看江婉柔不说话,秦氏冷冷一笑,“因为他怕啊,他怕人知道,你母亲曾经‘不干净’。”
“你母亲,我宁安侯府的丽姨娘,曾侍奉于反贼,陈王。”
***
傍晚,常安依旧禀报,王爷暂不回府。江婉柔问:“可有说何时回来?”
常安一顿,他只是个传话的。圣上和几位王爷都在,连续议事三天,连他都能感觉到紧张的氛围,恐不好脱身。
他恭敬道:“属下不知,要属下给王爷稍个信儿么?”
江婉柔贯来贤惠,识大体,常安照例过问一句,没想到这回江婉柔反常道:“嗯,你去问问,他那衣裳穿了几天了,好歹回来洗发沐浴,换身新的。”
皇宫能没有衣裳穿?常安暗自腹诽,面上依然恭恭敬敬道:“属下遵命。”
看来王妃是想王爷了,只是如今王爷要事缠身,恐怕难消美人恩啊。
常安心觉陆奉不会回来,毕竟当着皇帝和王爷们的面,让王妃一句话叫走了,岂不是有损大丈夫颜面?他心中如是想,却也尽职尽责地传了话。
半个时辰后,陆奉风尘仆仆回到王府,江婉柔刚刚和淮翊用完晚膳,丫鬟们正在收盘子。
“父王。”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陆淮翊弯腰行礼,江婉柔疾步走到他身边,问道:“用过膳了吗,我叫人重新上几个菜?”
陆奉任由她脱去自己的大氅,敛下眼皮:“嗯。”
在皇宫只垫了几块点心,他确实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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