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翊在前厅议事,午膳也没回安泰轩,直到夜里在旁间用晚膳时,刘福差人去备浴,想起那还在屋中跪着的宋知蕙,便试探性地提了一嘴。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晏翊细细咀嚼着五香牛肉,不冷不淡问刘福。
刘福赶忙摆手,“王爷莫要打趣奴才,老奴可与那宋娘子不熟,是想着沐浴过后,王爷要回屋就寝,不知可要安排一下那宋娘子?”
晏翊没有回话,望着面前饭菜若有所思。
刘福也不想再叨扰晏翊,可奈何还有一事,已经让他头疼了一整日,眼看天色已晚,不得不开口了,“王爷,那……信公子身后事……”
晏翊慢慢回神,又夹一片牛肉放入碗中,“这世上每日死那般多人,他死了算什么稀奇,埋了就是。”
刘福面露难色,说起来是义子,可当初晏信也是入了族谱,算是半个皇室众人,他这一死,对洛阳那边也是需要交代一番的。
“那……宫里要是问起,该如何呈上?”刘福又问。
“如实呈上便是。”晏翊淡道。
刘福又是一噎,试探道:“那那……那能说是被王爷……”
晏翊剑眉微沉,“是孤杀的,杀便杀了,一个不成器的,留着也是祸害。”
他不是没给过晏信机会,毕竟他也不愿承认当初自己挑选义子时走了眼,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耐性。
光是在今日的石亭里,他就给了他数次机会,可他偏是一次都抓不住。
他让他想好了再回答,他明明已经觉察出异样,却执意说了是那宋知蕙。
他已表明不可,他还敢与他争辩,且一而再再而三为那宋知蕙与他辩驳。
最为可笑的是哪怕他已明确点出,宋知蕙是存了勾引之心,他竟还看不出,继续为她说话。
他最后一次给了他机会,明明连那宋知蕙都看得出,所谓抉择,并不是毫无退路。
他可求他,可服输,可他却笨到当真握了那刀刃,且还敢在看他时动了杀念。
“人可以无能,也可以不忠。”晏翊搁下碗筷,擦着唇角道,“但不能既无能,又不忠。”
话落,晏翊眸中闪过一丝隐隐的异样。
从池房出来后,他回到寝屋。
今晨晏信寻宋知蕙时,她也未来及用早膳,本以为两人只是说说话,她便能回西苑,却没想生了这样的事端。
所以这一整日,宋知蕙滴米未进,也未曾饮水,还在外冻了一路,又跪了这般久,她这身子早就熬不住,晕了过去。
晏翊绕过屏风,看到地毯上那一动不动鹅黄身影,眉心倏然紧蹙,可紧接着他看到那胸口还在起伏,深蹙的眉心便松了几分。
他轻慢了脚步上前,立在她身旁,从那绣鞋一点一点向上看去,却是越看越想发笑。
他笑的是自己。
笑他以为他的意动是因为她耍了手段,可看到眼前这番装扮,他才知道那些意动,当真是他自己想动。
她甚至从未有过勾引他的打算。
一团莫名的火气瞬间涌上心头,堵得晏翊呼吸都快要不畅,他冷冷收回目光,快步走到罗汉椅旁,一把拿起小案几上的茶水,转身就朝宋知蕙脸上泼去。
冰冷的茶水落在额间,宋知蕙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可沾了水的视线变得无比模糊,大脑也浑浑噩噩变得迟钝。
她缓了半晌,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在哪儿,这面前的黑影是谁。
“王爷……”她双唇已经干裂到渗出血迹,嗓子也干涩的几乎听不到声,柔细的胳膊也是撑了好几次,才勉勉强强半撑起身,“王爷恕罪……奴婢是晕倒了,不是偷懒……”
晏翊不知为何,看她在他眼前这般模样,便心中更加烦闷,在加上那方才升起的火,两股情绪叠在一处,让他一开口便含了怒意,“可知错?”
宋知蕙赶忙垂眸,“奴婢知错……”
“错在何处?”晏翊冷道。
宋知蕙不必细想,就能脱口而出,“自知卑贱,还妄图勾引公子……”
她因为实在无力的原因,说起话来便十分费力,光这两句话便说得她气喘连连,她身前被茶水沾湿,在加上衣裙单薄的缘故,此刻就贴在她胸口上。
晏翊本是要看她,却莫名扫过那一处时,视线有了片刻停留。
未见晏翊再有声音,宋知蕙以为是她没有说对,或者还有何遗漏,拼命的让自己回忆,可她头实在太痛,想了半晌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还有错处,直到眸光无意从那丝绸薄衫下扫过,她才恍然间想起一事——晏翊总说她勾引他。
宋知蕙虽然并未这样做,可他不止一次这样警告过她,她心中微叹,言不由衷道,“奴婢……也不该勾引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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