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相同的目标而来,神族各氏之间不免有暗潮涌动,虽说一时还未动起手来,但都暗自防备。
溯宁站在瀛州山门前,举目望去,旧时葳蕤的瑶花奇草已经腐朽,楼阙倾颓,只剩断壁残垣。先经苍离天大劫,后又坠入虚空,瀛州没有如昆吾墟一般破碎已是不易。
抬步走上石阶,在断壁残垣中,溯宁依稀见到了旧日之景。
琼枝玉叶间缀满红果,女子躺在树上,举盏独饮,腰间罗带垂落,显出自如风流。
下方,三两青年执棋对弈,谈笑间棋盘上黑白两气腾跃,化作龙虎相斗。
渠水回环,少女飞身渡水,指尖拂过,水中立时开出无数异花,她站上树藤结成的秋千,高高荡起。
琴音顺水传来,引凤鸟振翅,争相鸣和,抚琴的神族面上噙着温雅笑意,袍袖翻卷,肃肃如松下风。
青年临海练枪,枪势惊起数重海潮,他旋身倚坐枪上,抬目望远,意气风发。
“已经数千年了……”站在闻道崖上,眼前所见皆为荒芜,玄度开口,神情难掩怅惘。
溯宁没有说话,与他并肩站在崖上,难以自神情窥见她心中想法。
另一边,景岷与崇阿氏神族登上瀛州时,山门中已经有许多神族来往。见此,他身旁青年不免有些沉不住气,急急向他道:“兄长,掌尊令何在,我们还需尽快取来才是!”
掌尊令是由瀛州意志所化,得到这枚符令,便能顺理成章地执掌瀛州,就算对昊天氏而言,也不能等闲视之。
此时竟不见昊天氏中神族前来,令景岷心下不免觉得意外。相比青年,他的神情沉着许多,此时只道:“先去重霄殿看看。”
重霄殿是瀛州掌尊与诸位神君议事之处,逢门中盛事,往往都在此处举行。
景岷是瀛州弟子,对瀛州的了解自是远胜过其他神族,即便数千年已过,他也不曾忘却其中情形。话音落下,他带着崇阿氏神族穿过楼台,径直向重霄殿而去。
沿路行过,见瀛州花木凋零,楼阙也多有塌毁,景岷心下不免生出悲凉之感。
重霄殿前,丹阙倾颓,碎琼满地,旧年残余的神力回荡于海水中,蕴含浩荡气韵,令神族不敢轻易近前。
在景岷带着崇阿氏神族出现后,随即又有数道不同势力的神族出现,目光落向殿前,似都在观望。
就在局面僵持之际,残留于凌霄殿前的灵力卷起浪潮,海水涌流,向周围神族拍落。
景岷身形未动,宽大的袍袖在水下翻卷,他抬头望去,只见无数瀛州弟子现身于朦胧灵光中。
站在玉阶上的,正是瀛州掌尊。百余瀛州神君分列两侧,神情都有端肃之色。
景岷在瀛州弟子中见到了许多张熟悉的脸,不由呼吸一滞,心下泛起酸涩之意。视线前移,他看到了自己的师尊,下意识上前一步,但身体却穿过前方所现。
这不过是旧时留下的残像罢了。
感知到海中忽起的乱流,身在瀛州的神族纷纷赶来了重霄殿前。诸多经历过,与没有经历过苍离天那场大劫的神族,此时都抬头望向殿前残像。
天阙为虚空吞噬,陨星坠下,混沌的气息游离在天地间,犹如末日。
‘九天罹难,我等神族既掌天地生灵所不及的力量,也当担起天阙倾落之祸。’玉阶上,瀛州掌尊白发道袍,长身玉立,举止可见雍容威仪。‘如今为补天极,唯有借瀛州为引,以我等神魂化天柱,再撑天阙。’
神魔是这方天地间最为强大的生灵,能拜入瀛州门下的神族,天资更属一等,假以时日,都有望上神之境。
以他们的修为,就算天极倾崩,也能保住性命。但苍离天中其他生灵,却未必能在大劫下保全自身。
一旦苍离天天阙倾崩,其他天域势必也会为其影响,任凭事态发展,九天不知会沦为如何情形。
总要有谁站出来。
值此危亡之际,瀛州又如何能退避。
瀛州掌尊看向下方,郑重向面前神族施以一礼:‘不知众弟子,可愿随我往?’
诸多瀛州神君与门下弟子列于玉阶之下,在生死之前,却没有神族显出惧色,向他抬手回礼,口中道:‘我等,愿随掌尊往——’
时隔三千余载,在瀛州弟子的话中,得以窥见过往旧事的神族都陷入了默然。
一道又一道灵光就这样自瀛州升起,没入重云,照亮了昏暗天阙。混沌像是受到牵引,游曳而来,众多神族身躯消解为道则。
以瀛州掌尊为中心,七千瀛州弟子的神魂在坠落的陨星中聚拢,耀目光辉将苍穹映亮,泛着灿金之色的天柱支撑起倾塌天幕。
眼前之景与溯宁记忆中相重合,很多年前,她领虞渊人族横渡瑶海,海上传来轰然响声,她赶去时,只见瀛州山门缓缓自海面向下沉没。
是日,瀛州门下七千余神族尽皆赴难,独青商逃生。
这些神族中多有自恃身份,目下无尘者,到最后,却都舍却了自己性命,以平息九天劫难。
玄度站在溯宁身旁,凝视着前方,面上为深切悲恸笼罩。那是他的师长和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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