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克拥有的土地,就是大明这边的私田。”
“除了私田,西辽与黑汗国还有官田,这种官田叫做‘迪万’。‘迪万’官田的来源有二,一是战争掠夺,二是犯罪充公。”
“另有寺田与学田,这种土地叫‘瓦克弗’。”
“田税方面。官田、学田、寺田往往可以免税,或者象征性的交一点税。而私田的赋税极重,是粮食收成的三分之一!”
“那些被分封的地方贵族,叫做穆克塔。他们类似先秦的诸侯、士、大夫,却又跟先秦时的诸侯不一样,跟中国任何时候的诸侯都不一样。”
“就拿某某总督来举例,他拥有爵位、官职、军队和财权。但其辖地里的百姓,却不是他的私人属民,而是整个国家的公民。这个总督,不能对当地百姓予取予夺,他也需要遵守国家的法律。”
“但近百年来,这种制度并不稳定。”
“主要是封建贵族有世袭趋势,虽然名义上还是君主任命,但越来越多封建贵族盘踞一方。他们继续听从君主的命令,也会定期给君主送来赋税,但又时常对君主阳奉阴违,而且肆意提高辖地内的税额。”
“耶律大石建立的西辽,朝廷直属地有所改善,所有官员都是耶律大石任命的。但在直属地之外,却还是封建贵族做主。”
“耶律大石的直属地之外,还对一些地区掌控力相对较强。那些地区都要给西辽朝廷交税,但每户每年只交一银币到西辽朝廷,剩下的税收全都归地方封建主支配。”
“耶律大石建立的西辽,真正能够由朝廷完全控制的,其实也就高昌、七河与河中之地。并且,河中之地他只能控制核心地区……”
朱铭听完儿子的作业,还算比较满意,继而提问:“为什么黑汗国的穆克塔封建制,会一步步走向崩溃呢?”
朱洋回答道:
“因为黑汗国没有科举,也没有一套严格的升迁制度。选谁做地方官,提拔哪个地方官,全靠君主的喜好。不对……君主还受制于地方势力。黑汗国的贵族身为外来者,他们当初之所以能够立国,是借助了迪杭氏族首领的力量。”
“黑汗国在赐官的时候,既要照顾本族功臣,又要照顾迪杭氏族首领。这個国家,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掌控地方。”
“随着时间流逝,本族功臣与氏族首领,渐渐融合为一股新兴地方势力。再跟地方宗教首领勾结,还有对外战争的影响,他们就盘踞在地方近乎割据,变成一个个不是诸侯的诸侯。君主可以撤换那些地方官员,但如果做得不能让人满意,随时可能引发地方叛乱。”
朱铭又问:“你觉得西辽能长久吗?”
朱洋摇头道:“先天不足。数十年之后,若没有强势君主,西辽必然变成第二个黑汗国。到那个时候,西辽皇帝无非周天子而已,名为诸侯共主却只能统治一隅。”
朱铭问道:“你觉得对于一国之君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朱洋联系中国和黑汗国的历史,仔细思考之后回答:“人与财。人就是官吏将领,财就是钱粮税收。有了人和财,就能治军、治民,所以必须掌握在君主手里。而且这种掌握,必须有一套制度,否则必然会失去……”
说到这里,朱洋突然笑道:“孩儿终于明白什么是礼了。礼是制度,也是律法,更是大义。科举是礼,刑律是礼,仁政爱民也是礼。礼就是一套规矩,君臣万民都认同的规矩。君王暴虐是失礼,吏治败坏是失礼,军备不兴是失礼,民风不正是失礼,赋税衰减也是失礼,分别对应着不同的施政错误。但官吏军民,各有各的诉求,各有各的利益,想要调和诸礼非常困难。能够达到完美调和状态,或许就能称之为中庸吧。”
“哈哈哈哈!”朱铭大笑不止。
这位太子爷,虽然还很稚嫩,却是把爷爷、爸爸,还有胡安国等老师,所传授的各种知识给联系起来。
收起笑声,朱铭说道:“从今往后,你来做洛阳府尹。每次的御前会议,除了生病之外,你必须前来参加。”
“孩儿遵旨!”朱洋大喜。
关于太子的培养,一直是历朝历代的大问题。
唐朝的东宫体系太恐怖了,几乎可以称得上一个小朝廷。
这么说吧,即便唐朝的皇帝和百官突然集体死亡,太子也能带着东宫官员立即接手国家。
太子和东宫官,能够随时接手政权,但他们实际又无法接手。那会不会有人想再进一步?
因此到了宋朝,东宫直接没了。
左右春坊(即东宫)的官职虽然还在,却大部分属于虚衔,由朝廷重臣来兼任。甚至连专门的东宫都懒得建,如果是某位亲王被立为太子,其原有的王府就改为东宫。
太子的职责只剩下两样:努力学习,给父母问安。
北宋也曾让太子做开封府尹,但权力实在有限,连完全掌控开封府衙都做不到!
唐朝的太子权力过重,宋朝的太子又削得太狠。
朱铭的想法是把唐宋东宫制度折中一下,至少太子在做洛阳府尹的时候,得把完整的洛阳府大权交给太子。同时,让太子参加御前会议,拥有参政议政的权力。
让太子做洛阳府尹,是为了熟悉地方办公流程。
让太子参加御前会议,是为了熟悉中央办公内容。
还有一个前置机构是太子学宫,包括咨善堂(文化知识)和武备堂(军事知识)。太子在成年以前,必须学会基本的文化和军事知识,接着在皇城内各机构观政数年,大概到二十五岁左右担任洛阳府尹——具体年龄可以提前。
洛阳府衙的佐贰官,必须选人品、政绩俱佳者担任,辅佐太子处理洛阳府的各种事务。
洛阳府尹也不能做太久,最多让太子担任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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