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噩已经跑到府衙大堂的内门,却发现知府聂问没有过来。扭头一看,聂问正站在诫石亭前,负手观摩刻在诫石上的文字。
“太守,快来不及了!”姜噩连忙回去催促。
聂问念着诫文说:“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十六个字,你可晓得来历?”
姜噩说道:“自是晓得,但城外十万火急……”
“有人比我们更急,”聂问笑道,“他们平时睁只眼闭只眼,连我广贴告示也视若无睹。有人觉得事情闹不大,有人乐见把事情闹大,我顶在前头担着干系,我退半步就该他们顶着了。”
听得此言,姜噩更着急:“可相公是知府,楚州府出了民乱,相公是第一个被追究问责的!”
聂问缓步走向大堂,撸起袖子说:“怕个鸟!爷们儿是御史出身,扒出窝案立功转治民官。当年做御史的时候多爽利,被我拉下马的官吏有好几十个。近些年却是越活越不自在了,干什么事情都被上下掣肘,索性豁出去把楚州府的事情捅破。”
姜噩听得目瞪口呆。
聂问说道:“此间事了,我若还能做官,就自请调往安西或交趾。那两个地方收复不久,朝廷需要打开局面,我过去做官更能放开手脚。或者,干脆调去大理。你也别怕,我还有一些故旧,自会考虑你的前程。”
“何至于此?”姜噩叹息。
聂问说道:“你不懂,这里面的水浑着呢。李阁老……做首相太久了,不知多少人盼着他挪窝。有些混账,一直想拿我当枪使,我这杆枪就把天戳个窟窿。”
涉及朝堂之争?
姜噩顿时不敢再说话。
聂问笑道:“别看楚州知府活得憋屈,其实是一个肥差。如果正常升迁,我能捞到这官职?无非他们看我是御史出身,知道我性格耿介刚直,知道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他们还想通过这件事,把我背后的恩师故旧也拉拢过去。”
姜噩跟一个小媳妇儿似的,默默走在聂问身后,脑瓜子嗡嗡作响已失去思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