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窈在谢瑶音身畔落座,她的左手边照例是荣安郡主闻萱宜。今日那个常跟着她的嬷嬷不见踪影,闻萱宜的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她们对面坐着的诸位皇子。太子谢怀衍今日似乎心事重重,面色沉郁,并未如往日那样挂着和煦的笑容。其他几人也依次落座,最末是六皇子。
六皇子刚到草原上时犯了水土不服之症,今日才勉强好转,能够出席宴会,只是神情依旧恹恹。姜清窈举起杯盏尝了口里头的牛乳茶,心中暗想,难怪这些时日甚少见到这个混世魔王。
而贵妃忙于照料他,也数日未曾陪侍在皇帝身畔。今日,她盛装华服,笑意盈盈地坐在了下首,又如往日一样娇声软语,惹得皇帝笑语不断。
酒过三巡,众人先后上前向西凌王夫妇敬酒。
谢怀衍自然是头一个。他彬彬有礼地上前,举起酒盏,含笑说了些吉祥话。西凌王夫妇对待这位东宫储君客气温和,但也仅止于此。至于三皇子和六皇子,亦是如此。
唯独谢怀琤拖着受伤的身体缓慢上前时,西凌王妃眼中掠过不忍,忙吩咐他免礼。她饮下了酒,看向谢怀琤的目光慈爱而怜惜。
除了姜清窈,其他人在目睹这一幕时都疑惑不已,不知谢怀琤这个落魄皇子缘何能得到王妃的青睐。谢怀衍面上虽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凉薄,那想要寻根究底的目光寸步不离谢怀琤,想要洞察其中内情。
西凌王妃关怀了他几句后,却并未像对待旁人那样结束这敬酒的礼节,而是嘱咐他暂且停留片刻,同时扬声吩咐侍女捧出了一个锦盒,示意谢怀琤接下。
谢怀琤没料到王妃会突然赏赐,一时间有些愣怔。
皇帝唇边笑容一滞,慢慢从御座之上坐直了身子。座下众人亦是满面震惊,目光紧紧锁在谢怀琤身上。
王妃对旁人的反应恍若未觉,只微微笑着,语气温柔:“好孩子,收下吧,你会明白此物的含义的。”
谢怀琤迟疑着,没有立刻伸手。
王妃见状,便亲手打开了那只锦盒,将盒内的东西呈给他看。所有人的目光也顷刻间汇聚在了上面。
盒底铺着柔软的红布,其上静静卧着一枚莹润剔透的玉佩,折射出柔和的光晕。谢怀琤的眸光定在其上,看清了那玉佩的形状,微微一愕,几乎在瞬间便明白了王妃话里的深意。
他不动声色,轻抬眼看向上首的皇帝。
皇帝随意一瞥,见是枚玉佩,心中明白王妃为何会赏赐谢怀琤。他自然要在王妃面前扮演好一个慈父,因此开口道:“琤儿,这是王妃对晚辈的一片关爱之心,你便收下吧。”
谢怀琤这才恭谨俯身,双手接过了锦盒,道:“多谢王妃。”他站直身子,竭力抑住唇角的讽意,旋即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上。
一时间,席上有些安静。众人各怀心思,目光暗暗涌动。谢怀衍把玩着一只酒盏,那森然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桌案上,手指渐渐收紧,眸中流露出一丝狠厉。
另一边,谢如婉和傅宝吟对视一眼,看向谢怀琤的鄙薄目光也淡了淡,多了几分不解。傅宝吟端起茶盏浅,借着衣袖的遮挡,看向了对面的谢怀衍,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眼波一转,悄无声息抿去唇角一丝了然的笑意。
*
宴席散后,帝后等人返回了营地,又与西凌王夫妇约定好后日一起相聚猎场围猎。
皇帝神色懒怠,斥退了众人,独自回了营帐歇息,皇后便领着太子和谢瑶音等人离开。
待服侍皇后歇下,姜清窈和谢瑶音一前一后出来,在帐门前站定。
“窈窈,我们也各自回去歇午觉吧。”谢瑶音打了个哈欠道。
姜清窈点头:“好。”
她们的帐子挨得很近,对面则是谢如婉的帐子。两人路过门口时,忽然听见一阵不耐的声音自帐内传来,似乎是贵妃正在同谢如婉说着什么。
“母妃,你怎么能这样想?”谢如婉的语气透着不可置信,“这西凌是什么边陲小国,不过就是占了片草原的游牧民族,岂能比得上我们大宣?”
谢瑶音本自昏昏欲睡,听了这话立刻清醒过来,好奇地靠近。
贵妃耐着性子道:“此言差矣。你以为如今的西凌还是昔日那个弱小的部落吗?他们依靠着草原和山脉,发展起了极其雄厚的势力。你皇祖父当年能登基为帝,也是多亏了他们的相助。因此,你难道还不懂你父皇的意思?他一定会尽力促成大宣与西凌的交好,若是能结为盟友,便能够更好对抗北匀。”
谢如婉沉默了片刻,又道:“难道交好一定要......结亲吗?”
贵妃道:“自你皇祖父起,大宣与西凌便一直互有来往,互结姻亲。你父皇那时是因为西凌内乱,又无适龄女子,因此才作罢。但如今西凌新君地位稳固,又恰好有年纪相仿的儿女,指不定会重提结亲之事。婉儿,你要明白其中的利害。”
“什么年纪相仿的儿女?不就只有西凌那位世子?”谢如婉闷闷道,“我瞧他对二姐姐殷勤得很,他二人既已投缘,与我又有何干?”
谢瑶音听见自己的名字,不觉睁大了眼睛。姜清窈低声笑问道:“你与世子果真如此投缘?”
“我不过是看在他马术卓绝的份上才愿意同他比试的,”谢瑶音轻哼了一声,“可没有旁的心思。”
正说着,里头的贵妃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他为何会对二公主那般?不过是看她是尊贵的嫡公主,又是太子最亲的妹妹,才会如此。世子身为西凌的储君,所作所为必有考量。对他而言,二公主无疑是最合适、也最有用的人选。倘若他真的能娶了二公主,日后太子登基,怎会不看在妹妹的份上待西凌亲厚呢?同样,二公主若能嫁给他,日后便是西凌的王妃,地位自然也不容小觑。”
“什么嫁不嫁娶不娶的?”谢瑶音皱眉,“越说越荒唐。”
她不愿再听,寒着脸回了帐子。姜清窈跟了过去,瞧着她的神色,沉默良久,道:“阿瑶,方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瑶音靠着软枕坐下,闷闷道:“我明白。可她们的话,并非全然无道理。窈窈,大宣与西凌确实常年保持着姻亲来往,皇祖父的一位妃嫔便是西凌的一位宗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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