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问睨着他被酒浸湿的衣服,略有几分嫌弃之色,“三郎,你也是真能将就,这脏了的衣服还穿着作甚,换下去扔了干净。”
“无妨。”他低声回了一句,掖了掖打湿的衣袖。
“我刚才可都看见了。”谢问侧过来,神情古怪,半是促狭半是瞧不起,“你平日里见多了容貌不堪的女子,一时迷了心窍也是正常。”
隐秘的行事被人戳破,谢为的脸上瞬间着了火,无地自容之余,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恼怒盘旋在心间。
“二哥,你看错了。”
谢问但笑不语。
他不可能看错。
“三郎,二哥理解你,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可惜啊,三婶对你期望太高,平日里把你看得太严。不像我,我身边的人你是知道的,不说是容貌倾城,那也是个顶个的拿得出手,你羡慕也羡慕不来。”
谢为说不出话来,只好不理他。
这时另一桌已经开始热闹,由谢舜英牵的头,玩起了青竹令。所谓青竹令,便是接字游戏,如竹子般首尾节节相连。
当谢舜英问起林重影时,她也没藏着,直说自己没玩过。
林有仪生怕谢家人瞧出端倪,更怕庶妹丢自己的脸,忙解释道:“英娘有所不知,我四妹妹自小身子弱,我娘怕她有什么闪失,平日里将她看得紧,少让她出门见风。”
林重影垂着眸子,看着就很娇弱乖巧。
谢及凑到她耳边,小大人般老气横秋道:“影姐姐,你以前真可怜。”
谁说不是呢。
原主活了十六年,连林家后院都没有出过。赵氏对“她”看得紧倒是真的,但不是怕“她”出门见风,倒像是怕“她”出门见人。
那些记忆告诉她,赵氏之所以留“她”性命,愿意给“她”一口饭吃,并不是因为恻隐之心,而是已故林老夫人的叮嘱。听米嬷嬷说,林老夫人在世时,“她”再是吃不饱穿不暖,日子也还能过。自打林老夫人去世后,赵氏掌了林家的权,“她”的日子才变得更艰难。
若林家有谢家的家风,纵然她身为一个庶女,也当如其他几位姑娘一般无二,有着与生俱来的底气与傲气。
她漂亮的眼尾微动,忽闪着卷翘的睫毛,盈水的眸子似有所感般望去,撞进男人清冷却发沉的眼睛里。
那位谢大公子又怎么了?
说好的清心雅正,说好的冷情冷性,为何感觉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鬼使神差般,她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一笑如花,千娇百媚。
这笑清楚入了谢玄的眼,也惊艳了谢为。
谢为以为她是在对自己笑,怯然中透着几分可怜。但见她的嫡姐以及他的弟弟妹妹们行着青竹令,年龄大些的以酒为罚,年纪小的以白水为罚,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而她则没能参与其中,如同被排挤在外。
一如他自己。
他是庶子之子,纵然占着嫡子的身份,在有些人眼里那也是庶出。因着出身不同,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法和二房的兄弟们相提并论。
“三郎,你眼睛往哪里看?”谢问早就看出他的不对劲,打眼看到他往那桌瞧,便知他的心思。“你要记住,有些人,不是你该想的。”
这话虽未挑明,意思却很明白。
谢为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惊鸿一瞥,那般的绝色天成入了心,俗世中的桃红柳绿再也无法入他的眼。任是百般劝说自己不去想,却是夜夜入梦。
那些绮丽的梦,让他时常有种错觉,错以为只要他坚持便能得偿所愿。而今谢问的一句“有些人,不是你该想的”,生生打破了他的梦。
谢家门风清正不假,庶出的日子还算好过也不假,然而庶出的子孙永远无法与嫡出相提并论,父亲如此,他也是如此。
父亲再是努力再是兢兢业业,也比不过四叔,甚至连未出仕的二叔都比不了。而他呢,任他多么刻苦,祖父在世时至多夸他勤勉好学。
反观二堂兄,明明是资质不行,却被祖母宠着,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用。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身边侍候的人。
这些他可以不计较,也可以不在意,但他忍不了自己想娶之为妻的心爱女子,日后却要给二堂兄做妾。
他一仰头,喝光杯中的酒。
许是热血冲上了头,也许是酒气壮了他的胆。他忽地站了起来,几步到了谢老夫人面前,一拱手一行礼。
“孙儿心悦林家四表妹,求祖母替孙儿作主!”
*
众人大惊,谢清华一把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唯有琴弦乍止时发现的旋音,如同大大的惊叹号或是疑问号,充斥在所有人的眼神中。
一室的寂静,谢为再次请求,“孙儿是真心喜欢林家四表妹,求祖母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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