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焚香卷帘饮茶,观池中莲叶,在风中轻摇。
不多时,裴左丞唤来孙女指点。裴以菱为表孝心,要亲自向太公斟茶。
按规矩来讲,只斟太公茶,却不斟陛下的茶,是为大不敬。
裴以菱此举是何意,在场人人皆知。
然而谢临渊也没反对。
裴以菱笑了笑,她伸出雪白的柔夷,提起琉璃壶,腕子上细细的青玉镯发出玲珑声响,随茶水流淌入杯中。
热气氤氲,隔着濛濛白雾,她轻轻抬眼,黑葡萄般的眼珠子对上谢临渊寒星般的目光。
裴以菱瞬间垂下头,不再言语,为裴左丞斟完茶,便落落大方行礼,退到他身后去。
陈克执剑默默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他伸手触碰了一下腰带里的信桶,暗暗叹气。
他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深知陛下多恨建宁王。只郁娘子做过建宁王姬妾这一点,就难比裴家女。更别提二者地位悬殊。裴家女身后是裴氏,是氏族平衡的一枚重棋,关系到社稷安稳,朝堂局势。
松香一缕升起,在水榭中盘旋不散。裴以菱以扇掩面,静立在裴左丞身后,女儿家的羞怯模样毕露,却丝毫不影响她礼仪端方。
裴左丞不断将话题引向自家孙女,谢临渊一眼看破他的忧虑,直接将话头拐到婚期上面,还令柳承德传门下省拟召,一出国丧,便着手准备册立后位。
裴左丞听得心花怒放,忧虑飞到九霄云外。
送走天子后,他回到水榭,看见侍婢们正收拾茶具。
桌上的两杯茶,对面那杯已凉透,竟一口也没饮。
他心中那股不安又隐隐升起,叫来裴以菱,郑重道:“待明年立秋,你肩上重担,不仅有裴氏兴盛,更有主事中宫,母仪天下。切莫像曾经那般幼稚了。”
裴以菱垂下眼睫,坚定道:“太公放心,旧事孙女早就忘了。况且今上是天下至尊,旁人怎好与他作比。我入宫后,定叫李氏输于咱们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