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善如流,直接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怎么就没人买?手表上百块呢,还要票,大家不照样想方设法地买。去理发室,人家跑来跑去不麻烦啊。自己买了卷发棒, 什么时候想卷就卷,多方便啊。而且——”
她拉长了腔调,“自己卷得效果不好, 可以从头再来啊。在理发室,你好意思吗?”
薛琴再一次卡壳了。
她还真不好意思。
确切点儿讲,是这时代的人都不太好意思。不管对着售货员、服务员还是理发师,大家总觉得不该多麻烦人家。
甚至大家买到的自行车质量有问题,也是小心翼翼地写信请求自行车厂的“伟大的工人师傅帮助我们”,换掉某个部件,谁也不敢提退货的事儿。
这种环境下,年轻女孩儿对着理发师的声音压根不可能大。
薛琴将信将疑:“能行吗?”
“试试呗。”叶菁菁积极撺掇她,“咱们先做出来自己用,顾客看了心动的话,问我们买,我们就卖。”
薛琴皱着眉头还在迟疑,那边导播过来找叶菁菁说话:“小叶老师,那个数学的磁带,给我拿一盘,我大姑子家的儿媳妇她弟弟要。”
叶菁菁痛快答应:“行,你跟我过来拿吧。”
薛琴还蒙圈儿呢,追着问:“什么磁带?”
“我们夜校课的录音磁带啊!”
薛琴惊讶地瞪大眼睛:“还真有人买录音磁带啊?”
“那当然了。”导播接过一大盘磁带,笑道,“人家巴不得我们跟卖教材一样卖呢。这样想学哪门课,直接自己放着听,不用等广播了。”
她拿了磁带付了钱,急匆匆地走了。
薛琴兀自沉浸在震惊中,嘴里叨叨着:“买磁带回家放,录音机好贵的,还难买。”
“总有人愿意掏这个钱。”叶菁菁不以为意,“咱们国家有九亿多人,哪怕百里挑一的人来买,那也是九百多万,千里挑一都有九十多万呢。”
薛琴一看自己勾起了话头,赶紧往回跳:“好了好了,我晓得会有人买电卷发棒的。”
可惜已经迟了,叶菁菁怎么可能高抬贵手放过她?
残忍的周扒皮一把拽住人,笑得意味深长:“我上回怎么说来着?教学磁带肯定有市场。你看,咱们教材卖得好,不比《数理化自学丛书》差,靠得农村市场大,更靠我们有广播课啊。”
薛琴一把捂住耳朵,死活不肯再听下去。
叶菁菁强行扒下她的手,她才拼命强调:“到哪里去做磁带啊?没有材料的,真的没有。”
她举起手来,“我敢对着主席发誓,我真的问过我家大人的。做磁带要的材料都缺!”
天地良心啊,她也是想夜校发展好哩。
叶菁菁不以为意:“没有就进口呗!”
“进口什么呀!”薛琴跳脚,“我们国家挣外汇多不容易,要进口这些!”
“你听我说完。”叶菁菁打了个手势,“我看资料,国外有很多磁带卖不掉,销毁掉当垃圾的。这种垃圾就跟废铁一样,可以回收再利用。你想啊,人家垃圾要处理,巴不得你把垃圾拖走呢,省的他们还要花大钱。”
薛琴疑惑:“那他们为什么不自己用来做新磁带呢?”
叶菁菁一时卡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产能过剩。
这个时代什么都缺呀。
连进口的尿素,用剩下的袋子都被人做成衣服穿。
而且还得是干部,有关系的人,才能弄到尿素。顺口溜都说:来个社(村)干部,穿的化肥裤;前面是“日本”,后面是“尿素”。
这个时代,是严重的产能不足,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和落后的生产力之间矛盾。
任何东西都是宝贝。
叶菁菁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一个比方。
“你看旧社会的老爷太太,衣服多得穿不完,要么丢了要么打赏给下人。不然堆在那里也是占地方。”
其实她这个比方并不合适,但薛琴迅速接受了,还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资本主义社会就是这个样子,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叶菁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过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催促薛琴:“你回家找你们家大人,想办法把这事儿给搞定了。我跟你讲,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这事儿大有可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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