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黑了下下去,风声吹过竹影,传来生生泣诉般的啸叫。
影子被拉得许长,他脸色也白。
“他现在在哪?”
“是不是被你藏在竹林里了,刻意安排着来见我?”
“这里太乱,他已经被送回去了。”沈长离说,“只是因他一直想见你,央了我许多年。我这一次,方才带他过来。”
她低着头,脸颊更失了血色,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或许是见她模样太可怜,他语气中的火药味也消减了下去。说话不再这样针锋相对的刻薄。
一只宽阔修长的大掌,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让她借着他的力,可以站得更稳当些。
白茸竟没有挣开。
那一只娇小细嫩的手,在他大手中轻微地颤抖着。
沈长离停滞了一瞬。旋即,他的手掌已经笼紧了她,毫不犹豫将她朝自己方向拉过,见她没有反抗,适才那股试探,便瞬时化为了坚实的力道,迫她靠入了他怀中,紧紧贴着。
晚风萧索,她单薄细弱的身躯一直在轻微颤抖着。腕骨伶仃细弱,像是一根漂泊无依的藤。
他把她往自己怀里抵得更紧了些。从袖内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虎头帽,摊放在掌中。
白茸一眼认出,心神巨震。
她怀孕时,给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做过许多物什,其中便有这个虎头帽。
那时她知道,自己与这孩子,大抵是一辈子都见不到面了,做这些东西,也都是聊以慰藉。
如今,孩子长大了,这虎头帽早早用不了了。陈旧的帽子却被保存得很精心,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破口,也被略显粗糙的针脚精心缝起。
沈长离说:“他一直很宝贝这些,谁都不让碰。这是他自己缝的。”
“我这一次,是来接你回去的。”他手臂略微用力,密不透风笼紧了她,让她面容紧紧贴靠在他心口位置,“我们一家,便可以团圆了。”
男人的心跳一如既往坚实有力。
“回家?团圆?”她喃喃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一个莫大笑话。
白茸抬头看他,忽然笑了。
他手指收紧了力。
“我不会去见他。”
“以后,你也再也不要来找我,今日的事情,我只当没听过。”
风声吹过竹林。
一切都恢复了静默。
“松手。”她说,“别碰我。”
沈长离一动不动。
“是因为那个小杂种?”风幽幽的,他那双玉石一样的眼也幽幽,“所以,你不要你和我的孩子?”
小杂种?
半晌,她才意识到,他是在说谁。
沈长离自小家教严格,是按照世家公子的规矩养出来的,性格又极度清高自傲。几辈子,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明着使用这样尖刻粗鄙的言语。甚至,还是在形容一个无辜的孩子。
他都看到了。
他们所谓一家三口荒唐可笑的生活,看到了那个小杂种叫她娘,看到了他们三人一场滑稽可笑的家家酒。
沈青溯才是她怀胎十月,亲自生下的孩子。他是她孩子的父亲。
阴山九郁他从未看到眼里过,遑论那一条杂种的蛇。
她用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即使到了现在,依旧这般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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