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到了下午,于太太还在灶披间刷锅。
春妮跟她打过招呼开始和面,于太太问她,工作找得怎样。
春妮说还在考虑,于太太就说起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要不是给人帮佣,要不只能做女工,叫她一定想好。
春妮觉得她嘴有点碎,渐渐的就只笑不再说话了。幸好在春妮烙饼之前,她总算让出灶眼回了房。
春妮松了口气,连剁馅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到她心情愉快地剁完馅,才发现灶披间里又多了个人。
这个人戴一副黑色玳瑁眼镜,穿着身灰格子纹睡衣,正拿着牙缸对着水槽在漱口。
应该就是于太太说的她同住三楼,这几天正好出差的邻居记者朱先生了。
两人致过意,春妮开火开始烙饼。她烙的是韭菜鸡蛋馅。韭菜的香气最霸道,即使包着厚厚的饼皮,叫鏊子里的热气一激,香味就透了出来。偏偏那香气隔着饼皮,释放得不尽兴,若有若无,更是勾人。
春妮继承她妈的手艺,这一手烙饼连她奶奶都挑不出毛病。这会儿多日未练,竟是被自己的手艺馋得咽了下口水。
“咕”。
春妮一怔,不是她啊,她不……她转过头去,那位朱先生面色赧然地捂着肚子:“失礼了,刚坐完火车,急着回来补觉,竟忘了吃些东西。”偏偏控制不住,俩眼直勾勾盯着那叠金黄色的饼。
春妮失笑,用碟子拣出两张塞给他:“先拿着吃吧。”
朱先生嘴里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握着那饼不放,谢了又谢,转身上了楼。
海城的白面贵是贵,可没有老家那么金贵。春妮也不是个小气人,跟夏生两个香甜地吃完饼,她想起他们两个换的脏衣服没洗,索性下午不再出门,把这一路换下来都还没来得及洗的衣裳一次全给洗干净了。
洗涮一下午,春妮回到三楼,准备跟中午一样,再兑点面出来去做晚饭,她的门被敲响了,门外站的竟然是朱先生。
朱先生手上拿着个报纸包,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晒的,耳朵根红红的。不等春妮说话,就把报纸包往她手里塞:“太抱歉,中午吃了些小姐的午餐,这两个油墩还请小姐别嫌弃,算是我请你吃的。”
“哎——”
这位朱先生塞完报纸包就朝外跑,生怕被春妮追上似的,绕到另一边打开门,再“啪”地关上了。
春妮:“……”不知道的,怕不是要以为他是来丢炸|弹的吧。
“姐姐,包的什么啊?”夏生这个小馋猫闻到香味,跑来打开了报纸包。
春妮使唤他去拿只干净的碗,将两个油墩放进去,准备把报纸扔进纸篓前,她看了一眼,一下怔住了。
报纸中心被油浸住的那部分,其他地方已经模糊,只留一个震悚的标题《深切分析:华国政府军炸毁沙河沙北省钟县段大堤之目的》。
沙北省钟县?那不就是她家乡吗?她遭的水灾真是那群王八羔子害的????
第10章 010 养家糊口
当吉拉面包房第一炉面包的香气钻进小楼中时,除了上班时间跟其他人不一样的金小姐,该出门的差不多都出了门。
朱先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也提着公文包预备下楼,隔壁的房间开了门。
“朱先生,请等一下,”顾春妮拿着已经展平整的报纸:“我想问问您,报纸上的这则消息,您还记得怎么登的吗?”
朱先生随意瞟了眼,不在意道:“不用信,肯定是假的。”
春妮:“……”她简直怀疑朱先生连标题都没看清。
朱先生又推了推眼镜,耳朵又红了:“鄙人不才,就在这间报馆里就职。写报道的人我也认识,他这些天没出过海城,怎么可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
春妮算是开了眼:“这……这么大的事都敢瞎编,这也太……”想起朱先生在这里工作,到底不好说得太过分。
朱先生倒是没什么忌讳:“我们报馆的大股东是倭人,倭人的报纸能有华国什么好话。顾小姐不用太当真。”
春妮:“……”
“都是找口饭吃,咱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朱先生想起来给自己辩驳两句:“我负责的是文学版面,薪俸是比不上那些大记,但至少不用昧良心说话。”
他又说:“海城报纸很多暗地里都有倭人控股,想在这一行干,很难避开这种事。”
春妮估计他是心里尴尬,装着很懂的样子点点头:“倭人狼子野心,咱们要养家糊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朱先生就笑起来:“正是这个道理。顾小姐怎么想起来问这事?”
春妮就把她一路逃难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这回轮到朱先生大开眼界:“想不到顾小姐的经历这么曲折。你当天真没记错,洪水是无缘无故下来的?”
这话春妮已经跟无数个人说过,正想照套路跟朱先生再说一遍,他却取出怀表看了看,开始拔腿狂奔:“对不住,我得去上班了。顾小姐,你这事是有点不一般,咱们改天再聊,改天再聊!”
告别朱先生,春妮收拾收拾也要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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