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谨慎,并不想因为二人的交情影响她的决定。毕竟,她答应下来,意味着她以前平静的生活将会发生变化。不管将要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应该好好想清楚。
春妮盯着江水,半天没出声。
对这件事,她心里早有预料。影响她决定的,是常文远和他背后人物的态度。
常文远的心提了起来:小姑娘这半年来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明白她的能力,也知道她对倭国人的态度,她骨子里的强硬和不服输让他很欣赏。常文远本身就不赞成让小孩子做这样危险的事,明白她的态度之后,便不再勉强她。甚至还有几次遇到同样的事,宁愿另寻其他渠道,也谨守诺言,没有再打扰她。
这一点,权衡中的春妮也心知肚明。
她大概明白常文远的心思,对方是想在临走之前,为自己的队友加一份保险,但春妮无法相信另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她那次帮助常文远,已经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如果只是单纯地帮忙找药拿药,她现在就可以答应下来,但是这药牵涉到她的来历,必须慎之又慎。
她缓缓道:“你想了好?找我拿药的话,我还是之前的那个规矩。”
常文远心中大喜,脸上也不觉带了笑:“我明白的,不会叫你为难。”言毕,忍不住劝道:“其实你和夏生应该到后方去,那里局势不像这里复杂,过日子也容易些。”
春妮好不容易才到的海城,渣爹的事没有下文,怎么可能走?何况这将近一年来,她付出了多少,才赢来现在的局面,让她走——
“我不走,这里是我的家,我就在这守着,哪也不去。”她一字一字道。
常文远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肃然:“你说得不错,咱们自己的家,就该好好守着。等安顿好吴江大学的事,我一定会再回来。”
春妮:“……”
“你教我开车吧,”她忽然说:“说不定我很快会用上。”
春妮当然会开车,但这个年代的汽车没有倒车装置,全程使用手刹。真的决定要参与更深的话,这些技能还是更快熟悉起来的好。
还有牛车马车什么的,都要找机会学起来,方便逃命什么的……
常文远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笑道:“看你这脸色,是准备去劫道还是劫营?”
春妮:“干这种事不比劫道劫营还危险,我这不是多两手准备么?”
常文远笑容卡住半秒:“忘了同你讲。我跟上边说过,你这里情况特殊,不到万不得以,不会有人来找你。”
春妮:“……所以你说我是白紧张半天了?”
“倒不至于,你说得是,这些东西原本就该学起来。上车吧,我教你。”
…………
时间忽忽一月过去,学校经过一整个月的扩张,诸事繁忙,人人都忙得脚不点地之时,春妮终于再一次迎来了离别。
早在教春妮开车的几天后,常文远就先一步离开了海城。
跟常文远的离开一样,常先生一家人的离开谁也没通知。只在某一天方校长去川陕北路的吴江大学寻常先生时,被房东告知,说他们租的房子在前几天已经退了租,并给他们留了封信。
那封信用红印泥戳了个戳,边缘处有一道细微不可见的折线,它应该被打开过。
方校长毫无所觉,拉春妮来看:“你看看常先生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交代?”
能有什么话?该说的,能说的,早就在来往间一次次地说完了,在纸上的无非是给人看的。
信纸上果然寥寥数行,只写着本人一家人因工作有变,已于近日搬离海城,特告知各方亲朋,不必挂念,希望各自珍重,静待来日相见。下边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是常先生亲笔无疑。
信上的字很潦草,估计是批量写作。
“张先生走了,常先生也走了,以后,咱们学校真的要靠自己了。”方校长半天没搁下信纸,怅然道。
一回神,见春妮从他笔筒中抽出一支笔,刷刷写下几行字,不由凑过来看:“小顾老师,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你写的什么?”
“下月所需物资清单,”春妮头也不抬:“校长既然这么有空,趁早办下来呗。”
方校长:“……我看看。纸张两百斤,青竹五千根,钢材三百斤,要这么多钢材干什么?!”
春妮:“校长你忘了,你答应的舒老师,要拨钱做破竹机的?”
方校长:“三百斤钢材,我疯了吧我——”
春妮冷漠脸:“校长,要我提醒你吗?”
前几天,包教授最后一次到学校来找了方校长,坐下咵咵咵列出一通公式,计算出造破竹机所需的原料,成本,再算出一台破竹机一天可破多少竹子,制造多少产能,这些竹子可以生产什么,附加产值又是什么,能为工厂带来多少利润,云云云云……
反正半天下来,不知道方校长是被包教授侃晕的,还是真的被说服的,结果就是——
方校长 “啊”地大叫:“你不用说,我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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