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当时心里就觉得不妙,此时正是冬季伤风多发季节,米妮又向来体弱,以前因为格林先生在医院工作有便利,住院并不难。但他这次从医院辞职的时候,他办公室里那个多疑的倭国人以为他是因为对自己不满愤而辞职,对他很不满。倭国人知道格林先生家里只有他一个顶梁柱,在他走之前,还曾用他这个月的薪水威胁过他。
赶到医院之后,事情虽然没有朝着最坏的方向滑过去,米妮顺利挂上了吊针,但第二天早上,倭国人上班之后,医生原本开好单据的药品忽然就缺货了。
即使春妮及时赶到,另外给他们几瓶药,那个倭国人仍是纠缠不清,说药物来源不明,叫嚷着必须把药品给他看过之后,确定没问题才准用到米妮身上。
现场没人听他的,但因为他跟格林先生杠上,使得病室环境极为嘈杂,让小米妮十分不安,最后是哭着打上针的。
为防倭国人继续找麻烦,春妮陪着焦急的一家人在病房外等待了一个白天,米妮的热虽然降下一些,病情有所好转,但仍是非常虚弱。
春妮坐过装货的海船,这样的米妮经不起一点海风的吹打。
她不得不提醒他们一家人,考虑另一个方案。
“不能再拖延两天吗?只需要两天,米妮一定会好起来,那时候我们再一起走啊。”格林祈求地看着春妮。
春妮有些不忍:“可是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格林先生,美国人为保万无一失,冒着被倭国人击沉的威胁开来了军舰。不要说拖延两天,就是拖延两个小时,就有可能会被倭国人发现,产生可怕的后果。这已经是军事行动,而不是轮船晚点改签那么简单。”
“可是,米妮病成这样,我怎么放心带她上船?”格林痛苦地抓着头发。这些天所有的快乐变成了箭簇,倒扎在他身上,钻心地疼。
春妮沉默下来,她试想了一下,把米妮换成夏生,让她面临这样的选择,也是要疯的。
“我有一个建议,”长久的沉默之后,普尔南沉声道:“你带着霍利先走,我留下来照顾米妮。等她病好之后,我们自己去美国。”
“不行,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现在两国正在交战中,连工部局的美国人董事都回不了国。没有军舰,你们一个老人,一个小女孩,不可能到美国。我不同意!”格林先生激动地说。
春妮动了动嘴唇,但她还没说话,格林先生已经凶狠地看过来:“顾小姐,我现在只是个可怜的父亲,并不想听见类似于人类福祉这样的劝告。”
普尔南看着他,眼神彻底恢复了平静:“你会同意的,格林。这是米妮的机会,可这也是霍利的机会,是你的机会。你不能因为米妮而让霍利留下来,这对他不公平。世上没有唾手可得的事,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格林先生抱着头,“呜”地哭了出来。
春妮站起来,为这个幸运而又不幸的一家人关上了病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