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早点铺子,男人落座,要了一碗馄饨和梅干菜肉饼,细嚼慢咽起来,街上人来人往,他会留心男人的靴子,女子的佩饰。
铺子掌柜也不知道这位不起眼的客人,会是一个大骊王朝数得着的有钱人。
董水井抬起头,有些意外,可真是一位预料之外的不速之客了,董水井放下筷子,笑道:“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使了一层障眼法的陈平安,他从桌上的竹筒里边抽出一双筷子,要了碗芹菜馄饨。
董水井说道:“祝贺。”
陈平安点点头,笑道:“这么见外。明明走到了国师府,竟然连门都没进。怎么,觉得我当了官,便要分道扬镳。”
董水井犹豫了一下,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总要避嫌几分。”
领他走上赊刀人这条道路的许先生曾经说过,钱与权,若双方都能纯粹,也能是道德君子,节妇烈女。可只要黏糊在一起,就是干柴烈火,男盗女娼。
董水井直截了当说道:“我如今的生意,也不太需要依仗国师的威势了。”
陈平安不以为意,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为了避嫌而生疏,不好吧。”
董水井说道:“只是在大骊京城这边稍微注意点,在其它地方,该如何还是如何,不至于愈行愈远。”
陈平安笑问道:“你跟我见外,我却不跟你客气,问一句,董半城心中的假想敌,是范先生,还是刘财神?”
在赚钱这件事上,陈平安少有自愧不如的同龄人,董水井算一个。
挣钱既靠嗅觉也靠直觉。天底下哪个行当,不需要讲究个祖师爷赏饭吃?
董水井显然早有腹稿,说道:“既不想学范先生,当个开宗立派的祖师爷,也没有刘财神那种壮大家族的心思,我赚钱,就只是赚钱,喜欢赚钱的过程,期间到底挣了多少,我会计数,一直想着哪天,账簿上就只躺着能买几碗馄饨的钱,取之于天地,还之于天地。”
陈平安大口嚼着饼,含糊不清说道:“这种话,听着就欠揍,谁信呐。”
董水井笑道:“以前也没跟谁说过这种心里话,别人不信,你会信的。”
陈平安问道:“还看书吗?”
董水井点头道:“当然。不过多是些杂书,不涉及经籍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