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农妇压根就没有听出来是余列。
而且对方用模糊的目光,瞧见是个道人模样的人,且身量修长,仪态非凡,在朝着自己行礼,更是不会想起面前的人会是曾经寄养在她家的族中孤儿。
听见余列的回答,农妇脸上的欣喜之色更加浓郁,她急急忙忙的就跨出来,想要随着余列赶往余家正堂,但是又迟疑的出声:
“道长大人,进来吃点茶水?”
余列闻言微微一愣,看着跟前客气又有些讨好的农妇,他面上的神色复杂。
沉吟着,余列晃了晃袖子:“不必了。”
见余列拒绝,余田二娘的脸上保持着恭敬之色,她应了一声,然后摸索着挂上堂屋正门,谦卑的走到余列跟前,不好意思的说:
“老婆子眼瞎,看不见太远的东西,还请道长您走在前面,带带路了。”
余列侧过身子,拱手说:“二娘,请。”
见余列如此有礼,农妇对余列虽然保持着拘谨,但是也不甚害怕了,想着法儿的找着话,闲谈说:
“听道长的声音,想必是个年轻的道长。不知您现在是在城中的哪一处工坊中修行?能在城中修行,可是好事啊。实不相瞒,老妇家里其实也出了个道童,只可惜老妇没本事,供养不起,累得孩儿去往城外了。”
余列闻言,口中露出“讶然”之色:“不知二娘家的道友,如今是多大年纪,何时出的城?”
“如今是一十八年,过了年关,三哥儿的虚岁就当是十八了。当初一考取了道籍,哥儿就出城去了。”
农妇面色怅然的说:“若是三哥儿尚在老妇跟前,身量估计会和道长一般高长,长的端庄。”
余列随口又问:
“贫道听闻城外的生计颇为不易,若是留在城中做工,虽然钱少,但也胜在安生,还可以帮衬家里。二娘家的道友,为何非要出城,您也允许了?”
农妇回答:“谁说不是呢。咱们潜水郡好歹也是一方郡城,何苦去乡下。
在城里做工,咱们不求能出人头地,他有了道籍,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族中,也是一号人物,比得咱们凡夫俗子,那叫一个好啊。”
农妇絮叨的说着,话里也带着些许的埋怨,但是说到最后,声音又带上了悲戚感:
“唉!考道童,学道徒,肠穿肚烂不肯休。这甚么仙道,老妇是不懂的,了解的也就这句童谣。至于出城一事,怨也只能怨家里没底儿,孩子想要出去闯一闯,还真能拦着不成?”
余列听着农妇口中的话,同对方一起走着,越发的默然不语。
第176章 欺凌、欣慰
潜郡余家,身为祖上出现过一个七品道吏,现在族中也还有道徒存在的家族,虽然如今在潜水郡中不甚有名头,但是府邸占地的面积仍旧颇为广泛。
靠着祖上的遗泽,余家内尚在族谱之中的族人,都不用同潜水郡中的底层贫民一般,拥挤的租住在低矮且密集的屋檐之下,而可以享受独立的院落。
甚至余家驻地当中的田地、园林、竹林、苗圃等布置,每年也能给余家带来不少的收入。
可是正如余列踏入余家驻地时所看见的,如今的余家,早已经是一年不如一年,外表勉强还光鲜,但内里已经是维持不下去了。
诸如余田二娘这等余家凡人的生活,没有一个着落了,就是证明。
要知道余田二娘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凡人,但她膝下的三个孩儿却是不同,除却余列之外,对方其实还有一个孩儿当初也考取了道童,拥有道籍,是个道人身份。
似余田二娘这等道人的亲属,其能够给余家培育出道人子嗣,起码上下三代是可以稳稳的留在族谱当中的,不会被剔除出去,其不说和家族共富贵,但是只要余家尚且存在一日,必定少不了他们一口吃的。
结果现在的余家,竟然连道人亲属的钱粮都无法保障了,不管是落在外人的眼里,还是族人的眼里,十足就是一个大厦将倾,即将朝不保夕的前奏。
此时,就在余家的正堂中,围堵了近百号的人口。
这些人口无一不是青壮,只有坐在几把交椅上的人,面色或中年或苍老,一看年纪就颇大了。
青壮们的眼睛中含着愤怒之色,像是要喷出火出来似的,但是一个个的又将牙关紧咬,压制着自己,不敢乱说话。
反倒是正堂的中央,交椅上盘坐着的几个中年或老年模样的人,谈笑自若着,仅仅有一个被青壮们簇拥着的中年人,其眉眼中带着忧色。
一个身着澹黄色道袍的老者,眉眼倨傲的呷了口茶水,开口:
“诸位想好了没有,黄某今日可是带着诚意过来的,只要尔等同意,黄某必定就如数的赋予钱粮。”
他说完一句,看向旁边身着黑色道袍的愁苦中年人,问:“余族长,敢问您意下如何,考虑的怎么样?”
愁苦的中年人,正是余家现在这一代的族长。
此人面容方正,虽然相貌已经是人到中年,两眼虚浮,但是一看就知道这人曾经也是个俊秀之人。即便人到中年,他的肌肤也还晶莹,虚浮的眼睛中也有神光在流转,有见识的人瞧见都会知道此人是体内蕴含真气,也是个道徒。
而和他对话的黄袍道人,恰恰也正是黄家的一个道徒,只不过这人并不是黄家的族长,而只是黄家中的一个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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