覡鹳离去的第二天,那只禽兽便被人杀死,它的叫声令周边居民发狂。”
“真是可惜。”
玄旸为覡鹳感到惋惜,他继续说:“人们恐惧新来的动物,为从不曾听闻过的叫声而狂躁。即便今日,羊在岱夷也不多见,人们不知道它的益处。它可是好东西,受到驯化,可以豢养在屋前屋后,不像野鹿,只有猎人才能捕获,羊吃的是草,不与人争食,宰杀它能获得肉食果腹,能获得皮料御寒。”
“或许在别处有诸多用途,它在羽人族无用处。”
覡鸬这句话,语调冷冰,他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河溪中有取之不尽的鱼蚌,不缺食物,要是想换换口味,有家养的猪,至于衣料,即便不会打猎,再贫贱的人家,也不缺乏制作粗衣的嫩树皮。
覡鹳听信外人之言,受人鼓惑,以致一生都在做着没有结果的事,执着于虚妄的期许,终迷失在蛮荒之所。我本以为人人都会以此为戒,却不想覡鹭也会踏上这条老路。”
“有意思。”
玄旸站起身,语气中带着讥讽:“若是覡鹳的心愿不受阻扰,得以达成,羽邑的居民在冬日里,无论老幼都将有一件羊皮御寒。”
覡鸬木质的面具上有狞厉的图案和色彩,那份毫无温度的冷酷,亦体现在面具主人身上。
“岱夷人,你是个四处游走的异乡人,我见过你这类人,既不敬畏鬼神,也无视规矩。当神将灾祸于洪水的方式降临羽邑,自然有神的道理,浪费大量劳力,筑造更坚固的城墙,城墙只会被更猛烈的洪水击毁。
那可能都不是洪水,当原有的秩序被打破,羽邑人的血恐怕要融入纷纷下坠的雨水中。”
覡鸬这句话,是在预言,他是青宫之覡,人们相信巫覡有预知的能力。要是羽邑居民听见他的话,恐怕要因为恐惧而战栗,玄旸却瞬间便明白,覡鸬为何强烈反对修补城墙。
在簇地旅居时的见闻,与及簇地首领给予覡鸬的丰厚馈赠,都使这位青宫之覡偏离了立场。
城墙可以抵御外敌,可以增加居民抵抗的信心,却不符合覡鸬的利益,或者说会破坏他认为的应该维持的秩序。
多说无益,在旅程上玄旸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人性之自私,人性之复杂有时还是会令他惊诧。
“看来,覡鸬将我唤来,并不是想请教筑城的事宜。”
“不是。”
“告辞。”玄旸离去。
与覡鸬产生嫌隙,没影响玄旸之后的生活,毕竟青宫大覡掌握着大权。
下令修补西城墙的人是青宫大觋,将属地的群众号召至羽邑参与工事也是出自青宫大觋的口谕,觋鸬无法干涉。
自从回到青宫,覡鸬几乎足不出户,他自视身份尊贵,不屑踏出青宫,俯视下民。
当冬日即将结束,迎来新年祭典时,覡鸬才代替行动不便的青宫大覡主持祭典,向外行使青宫大覡的部分权力。
天气渐渐转暖,玄旸又时常出现在林溪的营地里,他在那儿忙于自个的事,磨制工具,缝制皮革,熏制食物,为出行做准备。
青南来到他身边,坐在一旁,看他捻骨针缝制一只皮囊,针线活竟然也做得不错。
旅人需要掌握多方面的技能,他就算是独自一人也能过得很好。
耳边溪水潺潺,微风轻抚脸庞,林地的景色优美,青南喃语:“我好些时候没到这边来。”
“自从开始营建城墙,你我都在为它忙碌,如今终于不用你我费心,垣周父子管得很好。你该去好好歇息,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说到我的任务完成时,玄旸拉起挂在腰间的一件玉柄形器,向青南展示。
这是一件玉瓒。
玉瓒是行祼礼的礼器,祼礼在羽人族中有很长的历史,这种习俗,今日在本土已经式微,只有青宫巫覡还保留旧俗。用漆觚与玉瓒举行祼祭的仪式传播甚广,对别的部族颇有影响。
玄旸清楚这种礼制的源头,得到青宫大覡的酬谢,获得一件来自羽邑青宫的玉瓒,他很满意。
明日便是离别,青南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要尝尝我自酿的酒吗?”
“可以。”
玄旸放下手头的事,从堆积在一起的众多物品中取出一只酒尊,他拿来两只亲手烧制的陶杯,为青南与自己各倒上一杯酒。
黑皮陶,宽柄的手把,完全是羽人族风格的陶杯,看似粗糙,造型倒也别致,淡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
“我来时酿的米酒,去时正好饮用。”
玄旸笑语,他呷口酒,又问:“味道如何?”
低头品尝,浅尝辄止,青南回道:“有些酸涩。”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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