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亲一样,叶希木对这些陪伴他长大的山林有着深厚的感情,看着这些在这片土地上生长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山精木灵一月之间残败至此,他甚至有一种窒息般的痛楚。
    很快找到了那棵水杉,幸好还没有完全被挖开,留有根部的残桩。他跪下来,对着水杉残桩磕了三个头,然后用铲子开始挖掘。时间已经过去六年,母亲仅余的那些细小的骨殖早已化为尘土,滋养了这株水杉。他知道这株水杉还没有死,因为树桩周围已经顽强地生长出了几根细小的新枝。
    水杉是一种移栽成活率很低的树种,但与其被留在这里,让冰冷的机器碾碎成木渣,他宁可把这棵树的根移植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寻求那一线渺茫的生机。就算活不了,这棵寄寓了母亲精魂的树木,也能与万物同化,滋养世间生命。
    这天是星期天,是实验二中高三年级不放周末的小周,但学生们不用上晚自习,下午上完三节课之后就放学,有小半天的喘息时间。
    叶希木放学后立即骑着车奔了过来。不算太远,现在五点四十左右,天还没黑。但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他最好能在下雨之前就把树根挖出来,然后赶到父亲他们的新驻扎点去种植。他盘算了一下,时间很紧张,他得尽快挖。
    他把校服外套脱了放在一边,把衬衣的袖子撸起来开干。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棵水杉根系的庞大,他自行车能够承载的大小有限,他需要用铲子和随身带的枝剪斩断粗大的侧根,控制包裹根系的土球直径在一米左右。这项工程会消耗他大量时间。
    他埋头挖土,小心翼翼地让根系的断口尽可能光滑,并且抹上专门的药物促进伤口愈合和生发新根。幸好现在还是四月底,气候温和湿润,是最适合水杉移植的季节,再晚上一个月,江城进入炎热的夏季,伤根就更不可能活了。
    挖了二十来分钟,他已经浑身湿透。忽然听到几声呼喝,他抬头一看,吃了一大惊——
    文骁、翟放放、孔子牛三个人扛了三根锄头,得意洋洋地冲他嘚瑟,孟小眉则抱了一大个折叠起来的塑料膜站在他们旁边冲他挥手。
    孔子牛说:“希木,知不知道什么叫‘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翟放放说:“瞅瞅你这小铲子,顶个嘚儿用。”
    文骁说:“出租锄头!一分钟一块钱!”
    叶希木大喜,“你们怎么还是来了啊?哪里找的锄头啊?”
    昨天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给他们几个讲了他的计划,他们几个当即就说要来帮忙。不过叶希木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搞定,就没有同意。没想到他们还是来了。
    孟小眉说:“我们找了个大佬帮忙!她那儿什么都有!嗐,我们现在算是明白‘生产工具’有多重要了!”
    叶希木往周围看了看,也没看到他们说的“大佬”在哪里,不由得问:“什么大佬?”
    孟小眉道:“大佬懒得走路,在山下等我们。你下山就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