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这几天经常做梦。
梦里很乱。
湖溪镇、老房子、游静云的墓地,这些地点来回跳转,梦里色彩诡谲, 偶尔下雨, 雨丝都沾着腥气。这几年惊恐发作前, 他总能看到这些。仿佛是这些东西把惊恐的情绪植入他的身体, 时不时跳出来提醒他,你不过是滩被人丢在路边的烂泥。
他极力想摆脱这些困境, 周遭却如同沼泽, 他用力就陷得越深。
意识即将被情绪吞没的时候, 有双手,温柔地从他脸上抚过。
陈厌,陈厌。
有谁在叫他的名字。
声音很熟悉, 离他很近又很远。
陈厌想看看她的脸, 眼皮却始终有千万斤重量, 坠得他无法醒过来。
他茫然地寻找一个出口,找不到,只有那只手还在。
陈厌, 没关系的, 我在这儿,你别怕。
哗——
梦里的色彩逐渐褪去,潮水一浪又一浪地拍过礁石,天上一弯清淡的月, 温柔地看着他在海岸线前行。
海里有谁在等着他。
他朝那边走去,没过脚踝的海水一开始很冰, 越往里走越温暖。
齐腰深的海面有温柔的浪轻轻荡漾。
南蓁散着一头长发,薄纱在月色下仿若透明, 她姣白的肌肤有莹润的光泽映入眼帘。
陈厌屏住呼吸,南蓁……
她回过头来,鸽子般纯洁的褐色眼眸盈着浅浅的微笑,一动不动地注视他。
这幻象太真,真的陈厌心底隐隐作痛。
他抱住她微凉的身体,明知是梦却忍不住更加用力地确认她到底是不是真的。
脚下的海沙化作流水,漩涡一般卷着两个人往海的深处下落。
失重漂浮的感觉并不让人觉得难受,实际上,只要有她在,他连死去也觉得幸福。
海底幽暗,月色照不透这深处,怀里的人缓缓抬起下巴,捧住他即将窒息的脸,一双甜蜜温软的唇贴住他。
她的细声在他身体里回荡,陈厌,呼吸。……
陈厌睡得不安稳。
异常急促的呼吸和紧绷的肢体让睡在他旁边的南蓁猛然惊醒。
拧开台灯,男人眉头紧锁,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咬紧的牙关仿佛正在遭受莫大的痛苦。
这是他被陈朝清关起来时留下的后遗症,惊恐障碍。
彼时游静云出事的房子里还保留着她使用过的痕迹,屋子里头到处都是她的气息,没有水和电,厚重的窗帘更是隔绝了一切光线。在那个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的囚笼,陈厌还未完全康复的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折磨。方力何说,他被从那地方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瘦的只剩骨头,空洞的眼神和麻木的表情都似乎已经不是他了。
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恢复,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实际上只要他一劳累,或者情绪波动过大,又或者什么理由都没有,他随时随地会再次陷入这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氛围里。
柯周维说这些年他一直都用在用药控制病情,最近因为南蓁回来,他的情况也好了很多,他们都希望他能一直稳定下去,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南蓁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知道这种发作时间不会太长,多数能自己恢复,只是陈厌看起来太痛苦,而且他们并没告诉过她,他在梦里也会陷进这种状态。
她想叫醒他,但他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是牙关咬得越来越紧,喉管里不时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南蓁有些手足无措,没办法强灌药物,她只能趴在他身上抚摸他不安的眉眼,一遍遍叫他的名字,试图把他从梦魇里拉出来。
“陈厌、陈厌,你醒一醒。陈厌。”
她不断擦拭他额边的虚汗,见他脸色越来越白,呼吸的间隔越来越长,像溺水的人,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就沉入了水底,很长时间都没再有反应。
南蓁吓坏了,想打电话叫人来帮忙,手机却落在客厅外面,她不敢离开,深怕陈厌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憋死。
情急之下,她猛地俯下身去,对准他的嘴唇,齿尖刺了一下他唇角的肉,他还是不肯呼吸,没有办法,她只能狠下心,用力一咬。
血腥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开,他紧抿的双唇总算打开了一道口子,南蓁趁机往他嘴里渡气,“陈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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