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过你现在上了初二,很多题我也不会,你得把初一的书给我瞧瞧。”
他想也没想的答应了妹妹,等下次回家,他把囤积在宿舍的初一的课本、连带着练习册、试卷之类的,全交给了妹妹。过了一阵子,早秋告诉他,她已经学会了初一的知识,他又欣然地把初二书交给她,每周都带作业回来给她做。
哥哥心里乐开花了,觉得早秋傻的可以,没事给自己找事做。如果他是早秋,指不定现在过得多逍遥,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就算是跟着父母捕鱼,捉蚯蚓,都比上学来得有意思。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中考,他什么也不会,自然没考上高中,连个中专都没捞上,只能在家呜呜哭。本来对他而言这是个好事,但偏偏周围的人都上了,就他没上,心里难免觉得丢人,面子上过不去。
父母围过来安慰他,说不是他的问题,就算不读书也有其他出路。早秋哥哥什么也听不进去,别人都有书读,就他没有,他不干了,他要读书。夫妻俩见他这副样子,既心疼又开心,开心在儿子终于开窍了。俩人拿着毕生的积蓄,到处找关系,腆着脸上门求人,终于把儿子塞进了一所技校里。哥哥如愿背起书包重新去了学校,走之前家里还特意买了一只老乌鸡炖给他喝。
这天,早秋的脸色很差,她的话少了很多。技校在县城,他这次可能只有寒暑假才会回来了。
哥哥走后的日子里,她照常帮家里人干活。饭桌上,母亲察觉到什么,忽然伸手把她额头顶起来,“怎么回事?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早秋虚起眼,没说什么。
母亲看不懂她这副样子,“干嘛眯着眼?”
她摇摇头,“看不清。”
这一年,也不知怎么了,她看东西越来越模糊,现在去看外面的那棵树,不眯起眼看的话,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色块,还老重叠着老多影子。只有这么眯眯眼,才能把东西看清。
“都说了晚上不要看那些书,把眼睛给看瞎了。”母亲教育她,又和父亲商量,“过几天把阿冬的那些书给卖了,反正他现在也用不着,还有早秋的,俩人小学囤到现在的书,不少了,都拉出去卖了,省得放在家占位置。还容易把眼睛看坏。”
早秋白天要帮父母干活,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去看没看完的那些课本。但家里有规定,睡觉后不能开灯,她和母亲睡一屋,如果开灯了的话,母亲就会醒。
于是她想到办法,就是点着蜡烛看。
有次被起夜的母亲看到,把她斥责了一顿,说三更半夜不睡觉,点个蜡烛看这些,蜡烛不要钱的吗。
听到要把书给全买了,早秋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无妨,那些书她已经全部看完了。因为全部看完了,她没有其他书可看。
哥哥留下的试卷她也做了几百次,但没有老师的讲解,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早秋渐渐感受到了一点苦闷,父亲把她从学校带走的那天,她都没有这种苦闷。那会儿她只是觉得,不读书就不读书,不代表她接触不到知识,毕竟家里还有个正在读书的哥哥,只要她想,随时可以重拾书本。
但她忘了哥哥也会长大,也会离开家。她现在没了哥哥,学的知识永远中断在了初中,没法汲取新的东西。陪伴她的只是没完没了的家务和没完没了的咸咸的海水。
这样枯燥无味的日子直到了她15岁,早秋和母亲去镇上赶集,趁着母亲讲价的间隙,她偷偷溜到中学附近,用自己这些年攒的钱买了本书。因为时间很紧,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是什么书,交了钱就马上跑了。
晚上,等父母鼾声此起彼伏,她点着蜡烛,搓着眼睛去阅读。她第一次看课外书,这是一本讲男欢女爱的书。
早秋吹灭蜡烛,躺在床上。只有15岁的她第一次展开了对爱情的幻想,她没有接触过男孩子,因为没有接触过,所以十分好奇。这份由于空白导致的好奇,让幻想变得七彩斑斓。
幻想里,会有一个和她性格差不多的男孩子,话不多,温柔,不会像父亲一样动不动打人,也不会像母亲一样动不动骂人,他的眼里只有她,不会像父母一样只能看到哥哥。
他和她一起读书,一起手牵手走在布满星星的夜空下。他会告诉她,我支持你,我喜欢你,我永远支持你,我永远喜欢你。我会比父母更爱护你,我会比知己更了解你。
这份幻想一直持续到了18岁,在她成年那年,母亲帮她挑好了男人,她告诉她,是隔壁村一个小伙子,比她大点,20来岁,性格老实,本本分分,家中就他一个独子,父亲前几年死了,只留一个老母亲在世。不需要她伺候一大家子,多好。
成早秋带着对爱情的憧憬嫁给了这个叫田华的男人。
田华和书里的男人不一样,唯一相同的点大概就是话少。他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不会牵着她的手和她在布满星星的夜空下散步,一到晚上,他就要睡了。他也不会深情地告诉她,他会比父母更爱她,更在乎她。
新婚第一天,田华告诉她,他是个粗人,不会说好听的,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他们就好好过日子,不要让各自的父母失望。
书里男女主人公亲密的场景也没有在现实发生。
田华没有过女人,她也没有过男人,俩人都是第一次,手忙脚乱地开始,手忙脚乱地结束,没有亲吻,也没有爱.抚。
一切结束后,早秋望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对书本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之后的日子,不过是换了个家庭继续劳作。
一年后的一个下午,早秋扶着腰,两眼黑地坐在了一颗石头上。这段时间她做什么事都使不上力,总疲惫,对味道敏感,动不动就干呕。田华比她更敏锐,立刻带着她去了医院,医生说她怀孕了。
早秋愣愣地听着,那天田华很开心,一出医院,就带着她下了馆子,回家的路上还买了水果。早秋什么反应都没有,医生那句话仿佛摁了她的暂停键,她一直发愣到回家。
晚上吃饭,田华没让她忙,还替她盛了饭,亲自递到她手里。早秋木木地接过,手腕使不上劲,碗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她看着碎了一地的碗和那一坨米饭,忽然开始哭。
田华安慰她,只是一只碗和一碗饭,摔了就摔了,摔了下回还能买,不要哭。他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又把她揽在怀里安慰。
早秋不是为了碗哭,也不是为了米饭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哭。
第二天,母亲闻讯赶来,像只开心的喜鹊,在她身边跑来跑去,叽叽喳喳。她像慈母一样把她搂着,无比温柔:“想吃什么?想吃什么告诉妈妈,妈妈给你买。”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呢?过几天我去庙里拜拜,如果是男孩就更好了。女孩也没关系,你和阿华还年轻,过几年再努力一下,凑对姐弟也不错。像你和你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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