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龙座左侧,那个大马金刀般坐在檀木独座上,目中无人的女郎。
女君这是何意?
难不成要让太子在他们眼皮底下跌落夭折,以此证明皇裔并非是她所害吗?
堂皇庄严的大殿中,人人屏紧呼吸。
“中书令。”
谢澜安睥睨下顾众臣,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人身上。
中书令不明女君今日要做什么,心头紧了紧,出列道:“老臣在。”
“前些日子,我收到军报,胤将军带领凤翚营占领水洛城,与伪朝的西南大将军殊死一搏,不知中书令以为,此当何功?”
清湛深沉的声音,在空旷殿宇间回荡,交织出一种密不透风的威严。
中书令莫明其意,余光留意着爬累了,歪在龙椅把手边眨着一双葡萄圆眼,好奇听着他们说话的太子殿下,谨慎地斟酌:“胤将军青年英俊,勇武过人,为我朝立下奇功,可晋……可晋上将军。”
“哦?”谢澜安敛眉含笑。霎那之间,阶下的几名青年俊臣,宛如看见一片冰姿傲雪上绽出桃妍梨开的盛景,目光一呆,连忙低下头去。
“原来中书令对胤将军评价这般高。看来,卿家说让他去堵褚啸崖的窟窿,这个窟窿堵得卿家还算满意了?”
中书令一怔,紧接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摄住他的心头。
这句话,是他有一日下朝后与同僚随口打的机锋,当时他对胤奚颇有不屑……不承想谢澜安在宫中的耳目如此严密,竟听了去。
这女子按捺多时不发,却在今日发难,是要找人开刀!
“女君明鉴!”中书令神思电转,揖笏跪倒,明白了今日这场鸿门宴的目的。
他看清谢澜安笑唇上的那双凛淡眼眸,根本无一丝温度,那是蛟龙入水噬人前的预兆。
他当机立断说:“女君天听通达,老臣惭愧不己。老臣想起,当日王氏在坊间发现神石,上有‘女王女兆’的神喻,所谓‘国家将兴,必有祯祥’,这正是预示着我朝将出一位女主江山的圣君啊。今陛下孱弱,太子年幼,为江山计,臣恳请女君受禅登基,造福万民!”
郗符唇角动了动,大袖叶揖,麻利地跟着跪下去。
“臣附议。”
群臣如梦初醒,互相对视片刻,一齐跪倒:“臣等附议!请女君受禅登基,造福万民!”
陈安被这片金声玉振的齐声请命吓了一跳,懵懂地睁圆乌溜溜的眼睛,“嗝”地打了个嗝。
谢澜安缓目下望,微微颔首:“善。”
·
八月二日辛未,逊帝陈勍于太庙禅让,交传国玉玺于谢氏女。
谢澜安革玄命,改国号为治,改元为神泽,大赦天下。
第一次正式穿上日月星辰十二象玄黄龙袍的女子,黛螺凤髻,朱钿宝玦,云鬓丰肌,国色天成。
她不需要罗裙修衬她纤秾合度的身姿,也不需要胭脂装点那张雌雄莫辨的玉容,她头顶令人不可仰视的十二冕旒帝冠,便是谢澜安最绚烂耀眼的妆饰。
不画蛾眉十九年,归来依旧芙蓉面。
久不见阳光的陈勍身形消瘦,面容透着股苍白的憔悴。他空垂着掌心,怔怔望着台矶上龙袍曳地,艳色夺目,明如皎日的女子,酸苦交织的心情复杂难言。
但交接完国玺,他就被盯守严密的禁卫军“请”了下去。谢澜安没有看他,大治女帝转身面对文武百官,在香火缭绕的庄严中开口:
“朕本不才,士族后裔,欲以辅弼君王为己任,大道兴则殚诚毕虑,天下晏则挂冠栖隐。奈何大道既隐,天下匪公,胡羯未殄,南北崩乱。
“朕虽女流,不忍见黎庶倒悬,干戈多难之际受上君义让,谢氏当仁不敢相辞。”
“想汉高祖起于布衣,提三尺之刃而取天下,朕坐拥熊罴之将,不二心之臣,何以不能补天裂?朕今点兵亲征,独夫逆虏,运尽于此。投璧于河,誓在复耻,指心贯日,解恤苍生。”
文武百官山呼万岁。
女皇受命,颁制天下:降逊帝为海陵郡公,玄太子为世子,赐邑供养终身。追尊女帝先考谢公涵春为孝成皇帝,母阮氏为孝成太后。立谢氏七庙于金陵,铸九鼎。
拜女帝仲叔谢荆州为洛阳王、天王太保、大柱国镇国将军、都督荆扬豫诸军事,假黄钺、兵部尚书,尊同亚父;
封姑母谢晏冬为大长公主;
叔子神略袭爵洛阳王世子,妻折氏为郡夫人;
封女帝母舅阮公为长安王,大柱国辅国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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