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潋毫不气馁,爬上床,两只小胳膊抱住阿耶的大臂,又继续摇晃他逐渐软化的心。
“我们去买衣裳吧。”
时彧问她:“给自己买?”
时潋当然懂得借坡下驴:“不,给阿耶买,买好多漂亮的衣裳,娘亲说过,阿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
这话……
时彧眼尾一翘,眉梢忍不住朝沈栖鸢轻挑:“你什么时候说的?怎么还当着孩子面说这个?”
沈栖鸢脸热,把时潋招回怀里,对她咬唇警告:“时潋。”
自从成婚后,沈栖鸢就彻底戒酒了,她不想再发生酒后吐真言的事情,把自己的秘密公之于众。
但去年,柏姊姊和尚书令大人得了一个女儿,这是喜事,经过几年不懈坚持,尚书令大人的隐疾似乎有所恢复,于是孩子满月酒当日,柏姊姊决意大肆庆办,沈栖鸢自然受邀前去,结果便在筵席上被柏姊姊履番劝酒,她不吃不行,便吃多了一些,回来路上,在马车里边和时潋独处,就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
可恨的是,她对自己的说的那些醉话居然铭刻于心,没有一句遗忘的。
只是没想到,时潋当时那么小,居然也一直记着。
经过这一小小斗嘴,时彧也气性全消,心甘情愿地跟着母女俩出门买裳了,做了个挎包袱的小厮。
天玑城的祛火节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当晚上,无数五光十色的灯火从街市上点起,高高挂上城楼牌坊,无数百姓自发地捧灯前行,当街大跳驱鬼舞。
各民族的服饰,飞扬在火光灯光的照耀下,歌声响遏行云。
沈栖鸢精挑细选,给时潋挑了一身明丽的西域舞裙,在夹缬店给女儿换上了,那舞裙是赤红色,腰间栓一条橙子黄的纱绦,垂落两根银光闪闪的腰链,手臂是外露的,只束臂钏、绑丝绸,发髻改成凌云髻,走步起来裙袂曼舞如莲,便似壁画之中的飞天。
时潋难得臭美,把衣裙飞旋起来,一直问阿娘好不好看。
沈栖鸢自是都回答好看。
不过孩子的耐性通常不足,逛了一个时辰,她再也都不动道了。
时彧将她抱起来,与沈栖鸢继续闲逛。
祛火节到了高潮,天玑城的城主在万众瞩目下现身于南门前的阙楼上。
奇怪的是,他身上穿着的竟然是汉人将军的盔甲,身披银甲,头戴兜鍪,腰缠半月形状的弯刀,当他提刀现身,万民为之俯首。
人群之中,沈栖鸢也不想免俗。
但时彧拉住了她:“他扮的是汉人将军。”
小时潋一听说“将军”就来劲儿,好奇地问:“谁啊?比阿耶还厉害吗?”
时彧拍了她的臀部一下,轻声嘲道:“你阿耶会输给谁?”
时潋便抿嘴不说话了,也不知道阿耶是不是吹牛。
城主的出现,将祛火节晚会引到顶点,万千的烟火在此刻盛放,更吹落,星如雨。
广场上璀璨万丈,亮若白昼,百姓通宵达旦,欢舞不休。
回来途中,街上还有许多叫卖各类新奇玩意儿的小摊贩,沈栖鸢各类物件都想添置一番,但他们是出游,并不会久居于此,购置太多,也没处安放,心下叹惋,只好恋恋不舍地作罢。
这时耳朵里忽然听到有个人叫卖“回春丸”,吃了让男人雄风不倒,让女人青春永驻。
世上岂有如此神药?此人定是个江湖骗子。时彧与沈栖鸢对视了一眼。
沈栖鸢脸色发烫,忽然忆起一桩旧事来,咬唇道:“我突然想起我之前买过的催精丸。”
那颗药丸现在还被放在匣子里,已经想不起被丢在哪里了。
时彧感到些许困惑:“那药怎么了?”
沈栖鸢的脸色有些许尴尬:“卖药的野云先生,是个江湖骗子,他那药并非什么灵丹妙药,而是一味合欢散,服下之后只能短暂让男子恢复些许气力,但无异于饮鸩止渴,只要用了有效,人会愈发精神疲惫,贪恋药物,从此瘾愈来愈大,如此循环往复。最初找他买药的都是长安一些好狎妓的放荡子,他借着这些人闯出了名头后,便有妇人来向他求药。”
时彧皱起眉宇:“后来呢?”
沈栖鸢道:“他每次只予一丸,让她们拿回去后使用,若是好用,那些妇人便成了他的回头客。那日柏姊姊到他野云庐里求药,他见柏姊姊年轻貌美,竟动了歪心,引得柏姊姊回购之后,便将她骗去厢房,图谋不轨,幸有尚书令大人识破奸计,及时赶到,救下了柏姊姊。至于那野云先生,也被下了牢狱,本来看在他暴行未遂的份儿上,只徒他三年,但贩卖假药罪加一等,两罪相加,便徒刑十年。”
时彧道:“如此恶徒,只是徒刑十年,便宜了他。”
沈栖鸢有些不放心:“熠郎,那些药后来去哪儿了,是你处理了么?”
时彧澹声道:“喂池子里的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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