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聂桑只想给自己挣得一条逃生之路,并没有考虑到她怀中所抱藏书的分量,竟能轻而易举将一名成年男人击倒在地,还想着,他作为侍卫,身板也着实太弱了一些。
不过那也是后来所想,当时的聂桑似一只无头苍蝇,慌不择路地便逃之夭夭。
一直到回聆音阁,聂桑今日,弹错了几个音。
绮弦几人都震惊地看着她:“聂桑,你今天是怎么啦?箜篌也弹错了。”
聂桑回过神,看了眼指尖下抚触的琴弦,万分震惊。
的确啊,她居然心神不宁到,连她烂熟于心的曲子,都弹错了。
也不知那个侍卫是否怀恨在心,他若是一定要追究到底,恐怕、恐怕……
不过,想来他区区一个侍卫,按照宫规也不应出现在那里,一定是于她有着共同的癖好,从这点上看,说不定他也不想惹事,闷闷吃了哑巴亏。
回到寝房,聂桑把借来的书挑灯夜读,连读三日,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打算明日申时就去归还。
太皇太后如今凤体难愈,一直病着,身体每况愈下,早已无心听琴,聆音阁的姊妹整日无所事事,多的是闲暇。
聂桑这一觉睡得深长,直到翌日午后,才起来,练了一会琴,吃了一碗汤饼,捱到申时,蹑手蹑脚地抱着书去了兰台。
聂桑走后,聆音阁里的女乐师们都围拢来好奇地交谈。
琵琶女:“聂桑以前可是最刻苦修技的,你们看,她现在连琴都不练了。”
筚篥女:“是啊,整日里神出鬼没、心事重重的样子。”
洞箫女:“她一向喜欢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我早就猜到了,她一定是闲不住的一个人,迟早会跟着男人走,离开我们的。”
竹笛女:“所以,聂桑也和琴师姊姊一样,是钟意了郎君了吗?”
陶埙女:“只怕是的。”
绮弦忧心忡忡地听完这些话,倒不为别的担忧,只是担心,这宫里人情复杂,真男人少,假男人多,聂桑她,别是为了话本里的甜言蜜语,着了奸贼的道。
不行,等她回来,聆音阁里定要三司会审,与她好好说说。
对众姊妹的议论聂桑一概无知,她现在只是心思忐忑地想归还那本《高祖本纪》,然后,发下咒誓以后再也不偷去兰台看书。
她的世外桃源,她的洞天福地,现在,终于还是被人发现了,她永远地失去了它。
心下怅然,聂桑沿着旧路返回兰台,拾级而上,到了阁楼。
此时天色已黯,阁内潮闷,未曾燃灯,黢黑无比。
聂桑轻手轻脚地扶过一排排书架,寻向放置《高祖本纪》的那面古架。
到终于找到那面古架时,手心摸索向书架,借以支撑身体,猝不及防,掌心摸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修长,笔直,带有一丝温热的墨气。
初始时以为那是书架上的某种机扩,待触碰一下,感知到了骨节,和那只手所携带的体温之后,聂桑吓得像只老鼠般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道:“你、你是何人!”
谢翊呢,在此等候多时了,本以为她看书没那么快,还需至少两日才会来还书,没想到区区三日,她就啃完了《高祖本纪》,看来也是嗜书如命之人。
谢翊对爱书的人只有知己之感,对她的累累罪行也不会再加以为难,就着昏暗的夜色,男子撑臂在书架旁,一动未动,眸光平静地凝视着聂桑,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娘子。
她受了惊,偏薄的胸脯,急促地起伏。
呼吸间带着一缕初发新叶子的清鲜香气,一寸寸爬入他的感官。
聂桑一直没等到他回答,心思惴惴,惶惶的声音,听起来时断时续:“你、你就是被我打晕的那个人吗?”
男人随之皱起了眉宇。
她还敢提将他打晕的事?
聂桑心怀惊悚,忍了半晌,咽干地吞了吞口水,便听到一个滑过喉结的,极快的声音。
“嗯。”
那声音,很清澈,很像是没有变声过的男子的本嗓。
这让聂桑一瞬间怀疑,他并非如自己所想,是个带刀的侍卫,而是宫内一个净身的内侍官。
“你,你要报仇吗?”
所以现在是,守株待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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