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家里债务还清后,他们日子好了很多,后来方明朗在顾家资助下还去留学,父子俩都搬进了城里。
但他父亲依然过得节俭清贫。
他从包里拿出一沓钱,塞进程楠手里,“这些你拿着,这点钱不多,但是那小子是个榆木头脑袋,不懂讨人喜欢,你多担待。”
程楠怔住,惊得立刻清醒过来,连连摇头,“不,不不不,叔叔,我不能要。”
老人把钱直接塞进她衣袋里,“我瞧着妹子你是好丫头,他这样了,还来看他。我也听他们说了,他多半也当不了医生了,你以后跟不跟他都没事,这些就当老头子谢谢你来看他的。”
程楠眼泪又往下掉。
莫大的愧疚像压在她心头的一块秤砣,她痛得要死掉。
“叔叔,我……”
“收着吧,这正月里头,我这把岁数了也没怎么给过小孩压岁钱。”
“不,这钱我不能收……”
“拿好。小孩拿了压岁钱,一年过得顺利平安。”方爸爸呵呵笑,拍拍她,转头往后走去。
程楠的心在他的祝福下彻底溃散。
如果不是这么一遭事,如果方明朗好好的,如果她是正常和他一起去他家……她大概会开心到疯掉吧。
程楠的灵魂像被抽走一大半,浑浑噩噩走在医院走廊,经过方明朗的病房时,她躲在暗处悄悄望了一眼。
他很安静。
那张脸仍旧那么好看。
清晰明了的轮廓,翘挺的鼻子,光洁的皮肤,还有那眉头,从不轻易皱起。
他微微侧着脑袋,半张侧脸深深迈进枕头下,他紧闭双眼,眼泪从黑色睫毛下接连不断的挤出来。
脖颈上的筋脉因过度用力而暴出,眼泪沿着他下颌流淌,悄无声息没入枕头。他微微咬着牙,却看不见那小小的虎牙。
他哭得很伤心,但一点声音也没有。
还是这样,克制又温柔。
在得知自己为之奋斗多年的事业毁于一旦时,他第一时间做的,是笑着安慰所有人。
……
程楠从医院台阶走下来,面色如死灰惨白。
她哑着嗓子对出租车报了地址,车子一路颠簸,她的脑袋反复在玻璃上磕碰,她却没有一点感觉。
宽敞豪华的别墅。
装着她天真无邪的童年,以及痛苦不堪的青春期。
顾知许的房间亮着灯。
她拖着沉重又缓慢的步子走在楼梯上,一只手搁在衣袋里,里面是方爸爸给她的压岁钱,皱皱巴巴的一叠纸币,仿佛尚有余温。
她上楼,正巧遇见下楼的兰哥。
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脸,只是柔声说:“楠楠,开完会看见你不在,我就没给你打电话了。知许也回来了,但是今天下午不小心摔了胳膊,也不让我给他涂药,你待会儿多关心关心他吧。”
程楠平视前方,黑色阴影投进了眼窝里。
她淡淡冷笑。
又是胳膊。
还真是巧啊。
程楠推开门,看见顾知许正坐在床边。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换了一身蔚蓝睡衣,料子细腻柔软,衬得整个人纤瘦清俊。他拿着药棉,正在往右手肘处涂药。
听到声音,他头也不抬,“终于舍得回来了。”
程楠面无表情,泪水仿佛将脸上所有肌肉凝固,她连装都装不出来。
“今天的事。”顾知许声音很淡,“抱歉。我没想到你突然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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