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千不甘万不愿,但江巡赶鸭子上架,硬把任命文书塞给他,沈琇丧眉搭眼的接过,好像手里的不是升职调令,而是烫手山芋。
但无论如何,沈琇还是得干,他脑子活泛,乱七八糟的想法多,当夜变试探着给出了方案,要江巡沈确配合。
第二日一早,江巡在朝中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他手中捏着宋之平的折子,脸色沉的可怕,这折子添油加醋,写了许多子虚乌有的事情,不少戳在君王的痛点,比如夺权揽政,架空君王,要是换了其他皇帝,真要给惹出火来。
但沈确没夺江巡的权,也没架空他,君王之所以住枇杷小院,是他自己不想干了。
但始作俑者却不知道这些内幕,他只能看见沈确捧着笏板跪在殿前,跪的端正笔直,朱红朝服笼住瘦削的身体,无端显得落寞。
帝师一言不发,垂眸听皇帝数落他的过错,江巡说到激动处,将折子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刚好砸到沈确脚下,发出砰的巨响。
朝臣抬手擦汗,噤若寒蝉。
而江巡瞧着那折子落地的地方,微微松了口气。
——好险没砸到人。
看上去是他手抖砸偏了,其实是刻意找着方向,避开了人。
人群中,沈琇低头做惶恐状,实则暗暗咂舌。
——皇帝砸东西挺准的嘛。
江巡的视线在沈确膝盖底下扫过,时至今日,他依然不敢让沈确久跪。
沈确说他曾被父亲罚过跪祠堂,膝盖本就不好,比常人差上许多,江巡害怕他又跪出问题。
但心中担忧,他面上还是沉下脸色,斥责道;“你好好看看这上面的罪责。”
沈确从地上捡起折子,垂眸阅读,他不争也不辩,只是生硬道:“陛下不信臣,臣也无话可说。”接着闭上眼,一副任凭君王处置的模样。
表演有些生硬,但朝臣并未起疑,沈太傅本来气性就硬,自诩清正,他不屑辩驳是意料之中。
君王站在丹陛上连声质问,太傅跪在殿中一言不发,满朝文武战战兢兢,一场朝会开的如丧考妣,百官恨不得将头埋进肚子,装成鸵鸟才好。
可却有那么几个人悄悄打量君王的脸色,彼此对视一眼,似乎有话要说。
王安捧着浮尘站在殿中角落,看似弓着腰身服侍,实则打量众人,而沈琇藏在人群中,也无声注视着群臣,将表情不对的着几个一一记下。
眼见戏唱的差不多了,君王与帝师僵持片刻,江巡摆摆手,一副疲倦的模样:“案件需要审查,先下狱吧。”
当即便有侍卫上前,扣住沈确的肩膀压下去。
作戏要做全套,侍卫们半点没留手,力道极大,沈确像是疼了,微微蹙起眉头。
江巡看在眼里,眼皮跟着一跳,却什么也没说。
他给沈确选择的牢房,是东厂。
与刑部大理寺不同,东厂直属于皇帝,由王安的心腹掌管,外部势力很难渗透,更无法插手审讯。
那侍卫将沈确押到门口,便松开了手,恭恭敬敬道:“您的房间在最里面,时间仓促来不及休整,牢房略显寒酸,请您见谅。”
沈确便颔首:“无妨。”
狱中苦寒,但沈确并不在乎,左右也就是歇上两天,还要出去的。
侍卫:“我来为您引路。”
江巡登基时大赦过天下,如今牢里犯人并不多,狱卒专门清理出了一块区域,独独留给沈确。
他们绕过漫长的回廊,路过锈迹斑斑的刑具,在牢笼深处停了下来。
侍卫推开房门,沈确迈步而入,脚下便是一顿。
这处牢房,一点也不牢房。
牢房四面垂着软绸布帘,隔出了密闭的小空间,外头完全看不见里面,地面被清理的干净,垫了厚厚一层软毯,软毯上是书桌和书柜,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柜里则有经史子集,还有许多解闷逗趣的话本和游记,看上一月都看不完。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准备这么多东西,君王有心了。
而牢房正中间,则是张床,放着软枕和被褥,沈确看了一眼,哑然失笑。
这床的大小,分明是给两个人准备的。
君王大晚上不回宫睡觉,倒是打算睡在牢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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