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头发也白了。”现在的诉说和未来的许愿凝聚在一句话里。
江寒栖看身边人手忙脚乱拍雪,突然笑出了声,极轻的一声。
洛雪烟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没什么。”
阮义明在外面冻得遭不住,正要回御膳房暖和,转头看到颇有上进心的年轻厨子和找他的小宫女十指相扣着走过来,那张冷脸挂着暖春一般的笑,多了几分人情味。
宣平王的厨子不仅想攀贵人,还看上了他的小宫女!
好大的胆子!色胆也大!
阮义明看了眼江寒栖,寻思了下自己那鹌鹑蛋一般大小的胆子,忽然和自己和解了。
不升职就不升职吧,至少人是安全的。他如此宽慰自己。
雪飞云起,满目萧条,重白压枝弯。
忍冬站在鹤羽殿的殿前看雪落的景象,想起她父亲的第一口棺材就是雪做的。
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雪硬是抹去了他的铮铮铁骨,只留了个人形给她。
她跪在街头,抱着“卖身葬父”的木牌,浑身的关节早已僵硬,动都不能动。
她没钱买丧服,雪赐了她一身,就是有点冷。
太长时间没吃饭,她没力气叫卖,眼皮也睁不开,耷拉一半,只能看到眼前一小片雪地。
手指受冻,关节肿胀,整个手掌发热,一动就疼。
冻死也好。
她浑浑噩噩地想,感觉一点盼头都没有,人生一眼望到头。
皇帝的猜忌抹掉了一个世代忠良的武将世家。
家人在流放途中死了一大半,一到越冬又染了要人命的风寒,剩下的人陆陆续续死去,撑了许久的父亲也死了。
剩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死了算了。
“醒醒。”有人在叫她。
她费力地撑开眼皮,看到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穿着一看就知道很贵的大氅,蹲在她面前,尊贵到不像是会在这条破败街道上出现的人。
她张开嘴,打算报出早就想好的价格——棺材铺里最便宜那口的棺材所需的钱财,和他做交易。
她希望他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可以接受她和棺材一样贵,否则她还是买不了棺材给父亲下葬。
不过是花了点力气想把木牌给他看,结果她头晕眼也花,一栽跟头,进了他的怀里。
大氅,好暖和。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冒出的最后一个想法。
再醒来时,她身上盖了很厚很厚的被子。
她心想地府的阴差还挺好心的,知道她是被冻死的,特地让她体验盖被子的感觉。结果一眨眼,眼前又是那个少年。
“吃东西吗?”
她学过基本礼仪,知道吃饭不能狼吞虎咽,但饭菜太香了,而她又太饿了,没上手抓已经是她最大的礼貌了。
她饱餐一顿,有力气谈价,张口就报了那口棺材钱,问少年是否接受。
他愣了愣,有些苦涩:“皇兄知道你们一家是被冤枉,叫我来接济你们,对不起,我来晚了。楚将军的棺材我托人去定制了,你不要担心,好好养身体。”
皇兄?
她脑子还有点钝,没反应过来少年的身份,问他名字。
“萧跃安,萧子慕是我皇兄。”
她只知道萧子慕,不知道他还有个叫萧跃安的皇弟,将他的名字在舌尖滚了又滚,脑子才记下这个陌生的名字。
萧跃安给她父亲买下越冬最贵的棺材,选了块风水宝地,风光地葬了。
她看着戎马半生的父亲归于一抔尘土,憋了很久的眼泪像是决堤一样,止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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