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今日原本去了校场,因有事回府寻云娆,才只身赶来这荷池畔的水榭。
他久经沙场,练出了极佳的耳力。
离水榭不远时他就听见了里头隐约的说话声,因听起来似乎跟云娆有关,便格外留意。到了跟前,也早早示意仆妇丫鬟不必行礼通报,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到了门外。
薛氏的追逼,云娆的反诘,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瞧见云娆面笼寒霜,是成婚以来从未有过的不悦姿态,裴砚对薛氏愈发不满,朝太夫人行过礼之后,便向云娆道:“怎么不高兴了?”
他的语气堪称温和。
云娆望着他,只觉那眼神如暖流直触心底,无端将方才憋着的气怒化为委屈,一时让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倒是旁边范氏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口浮沫道:“也没什么大事。朝华方才紧追着提醒,怕云娆跟那位燕公子往来,会惹人非议。”
朝华是薛氏的名字。
而范氏说这话时语气微藏暗嘲,听起来倒像是怪薛氏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会儿趁机在裴砚跟前告状一般。
薛氏察觉她的挑拨,着实气得够呛。
裴砚则冷冷瞥了眼薛氏,稍加思索便向云娆道:“是说燕熙公子?”
“嗯。”云娆轻声。
裴砚便哂笑道:“原来如此。倒真是有劳大嫂费心,连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细微琐事都知道。”
他这话不掩讽刺,听得薛氏几乎面红耳赤。
旁边范氏和太夫人却异口同声道:“你认识那位燕公子?”
裴砚不答反问,“认识他很奇怪吗?”
这话说出来,在场众人谁还看不明白?
云娆和燕公子是否真有往来姑且不论,人家裴砚早就将媳妇娘家的亲友摸清楚了,这会儿只看他维护云娆的姿态,便知里头没什么猫腻。
更何况云娆的马车和车夫都是裴砚安排的,小夫妻俩早就摊开的事,外人在那里揣测提醒,未免显得十分可笑。
孙氏在婆母身边看了半天戏,此刻觑向薛氏吃瘪后青红交加的脸色,差点没忍住笑。
云娆既已洗清,再也懒得搭理薛氏。
便问裴砚,“你怎么来了?”
“宫里打发人来传旨,就在外面厅上,跟我走。”裴砚说话间轻拍了拍云娆的肩膀,似有宽慰之意。
上首太夫人听闻,忙问道:“宫里有旨?是为什么事?”
裴砚脚步微顿,“想必是皇上称赞江氏的品性才德,特意下旨封赏。”
说罢,头都没回,带着云娆大步离去。
但屋里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裴砚那句话是故意说给薛氏听的。
薛氏偷鸡不成蚀把米,顿时面红耳赤的僵在原地。
……
迎接云娆的确实是承平帝的封赏。
晴日高照,被雨洗过的树影在风里婆娑摇动,投下斑驳细碎的光影。
宫人手捧明黄圣旨,念着上头赞誉的辞藻,宣明为云娆加封五等令人的旨意,又含笑向云娆道喜。
云娆听罢圣旨,几乎呆在当场。
还是旁边裴砚轻轻提醒,她才想起来叩首谢恩,恭恭敬敬地接了圣旨。
待宫人领了裴砚备的谢礼后登车离开,云娆随他往枕峦春馆走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依朝中规矩,官居四品及以上者,方可为女眷请封五等令人的诰命。像婆母范氏和长房的崔氏,因裴元曙兄弟官位不算高,如今还只是六等恭人的诰命,只因身在侯府才格外殊遇罢了。
如今她陡然跃居其上,算起来,满侯府女眷里,她这品级仅逊于在老侯爷袭爵时就已加封的太夫人。
这般加封,甚至让云娆有些惶恐。
她瞥向身侧的裴砚,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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