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自从一些花边小报上,登出世纪模特部的星探时常会在黄浦滩路和大马路上挖掘新人模特的假新闻后,没事穿着时髦衣裳上街闲逛的年轻男女都多了不少。
外界尚且如此,世纪公司内部,模特们的竞争就更为激烈了。
但纪轻舟并不在意这些,他只要模特们安安分分听他指挥工作,别将小心思耍到他面前来,那些姑娘们之间的事情,她们自己自会解决,他都当视而不见。
“今天下午辛苦你一下,把我挑选的几个新品一次性都拍了。”
在选款工作完成得差不多时,殷珍珠换上那件以豌豆花为灵感设计的洋粉渐变色真丝薄纱连衣裙从试衣间走了出来。
一字肩的领口包裹着鱼骨收束的胸衣,下身拼接饰有多层薄纱木耳边的渐变浅粉扇形短裙,蓬松的裙摆,清透的色彩,时髦动感的x廓形,打造出蝴蝶般的灵动少女感。
足够再搭上一双刺绣镂空长筒丝袜,整套造型充斥着甜蜜浪漫的女性气质。
纪轻舟上下打量了她几秒,对这套衣服的上身效果还算满意。
随后又问助手拿来一条粉色细网格头纱,盖在殷珍珠已盘好的头发上,用着一字夹、真丝烫花、蝴蝶结等直接在她头上做起造型来。
殷珍珠化着小烟熏妆的眼眸,透过薄薄的网纱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倏然开口:“下午拍摄您在吗?”
“下午啊,有点事。”纪轻舟随意回了句。
固定完发夹装饰后,拿着剪刀破开了遮挡在她面前的头纱,问:“怎么,我不在这,拍摄的时候有人欺负你?”
殷珍珠清浅一笑:“他们巴结我还来不及,谁敢欺负我呀。”
“我想也是,你不是模特部一姐吗?”纪轻舟笑着打趣,继而补充道,“我得外出办个事,办完事还早的话就过来看看。”
“嗯,您的事要紧。”殷珍珠语声柔和地说道,未打听他去办什么事,维持着员工与老板之间友好而又疏离的关系。
这三年工作间,她也并非没有动过歪心思。
尽管她现在已是行业顶峰,名声不亚于电影女明星,收入多时更是高达三五百元一月。
住着高档公寓,穿着最时髦的衣裳,出行都有专车接送……但日子过得越好,她反而心生焦虑,因为知晓这一切的美好都是眼前这个男子带给她的。
他今日可以高高地捧起她,明日自然也可以捧别人。
届时作为被舍弃的旧人,她只能和现在那些巴结她的小模特那般,穿人家挑剩下的衣服,被工作人员忽视,甚至可能连一个出镜的机会也难以博得。
因为这份患得患失的焦虑,她自然会想尽办法巩固地位,除了自律的锻炼和控制饮食保持状态,也想过趁着纪先生对自己正宠爱,使些手段成为他的情人,凭靠美色将他攥在手里。
但很遗憾,她在舞台上的张扬自信都是装出来的,私底下的她只是一个胆小鬼,只敢那么想想,而没有勇气付诸行动。
也或许,是她女人的直觉发作,知道自己一旦那么做了,只会迎来惨痛的教训。
这三年下来,她和纪先生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数不胜数,哪怕有那么一次,对方眼神中流露出对于她本身的兴趣,她兴许就会勇敢迈出一步。
但那样的机会一次也没有。
每一次近在咫尺的眼神相碰,每一次手贴肌肤的亲密相触,他的目光中只有衣服,只有她的妆容、发型和整体造型。
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样貌漂亮、身材标准的模特,和百货商场橱窗内的那些假人模特唯一的差别,只在于她会动,是个能听懂指挥的活人而已。
久而久之,她也就放弃了勾引对方的心思,全身心地将精力集中到工作中去,以超高的能力,维持自己业内顶级名模的身份。
只不过偶尔还是会好奇一下,能将这个男子牢牢抓在手里的他的妻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也或许,纪先生压根对女子不感心趣,只喜欢工作?
“好了,你去准备拍摄吧。”
正当殷珍珠思绪发散之际,纪轻舟的一句话唤回了她的神思。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点点头,转身对着镜子寻找起适合这套衣服的感觉,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
而纪轻舟完成了这边的事项,一刻也没多待,嘱咐了其他员工几句话后,便拿上自己的茶杯走出了房门。
从昏暗的走廊出来迈步向楼梯,路过窗户时,骤然明亮的光线令他的眼睛闪过一瞬的疲惫不适,想了想便顿住脚步,走近窗前稍微眺望了会儿外面的风景。
此时,窗口正对的马路上,一辆电车正缓速驶过,宽阔的马路对面是一排整齐茂密的行道树和碧绿的草坪,再往外便是波光粼粼的黄浦江了。
到底是在外滩,视野相当之广阔……纪轻舟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心中悠闲感叹。
这一栋公司大楼,是他三十岁这年,自己掏出大量积蓄购买的地产。
原本的外滩三十号是被一座烧毁了顶层的□□会堂,他买下拆除后,请了一位德国建筑师与国内营造厂重新设计建造楼房。
从民国十二年年初,到十三年的夏天,总共花了近一年半的时间建造和装修,在去年六月时正式竣工,并投入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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