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说说,你在那日都瞧见了些什么?切记如实回答,若因你的不实之言导致本案错判,承天府会追究你的过失。”
“是,”魏承深吸一口气,道,“草民就住在杨绿颖家旁,亲眼目睹了那日的事。孙公子和两位家丁搬来了一个大木匣子,里头装着白花花的银子与绸缎,他与杨绿颖的爹娘交谈甚欢,绿颖那姑娘则在屋中躲着,想来是害羞。”
听罢,绿颖再不对他们抱有希望,颓然用手撑着地才没让自己歪倒。
“杨绿颖,你这边可有新的干系人能为你的言辞作证?如若无人,本官只得拟判你状告不实,驳回你的牒诉。”吴延庆沉声道,一字一句如巨石砸入林蕴霏与绿颖的心湖中。
绿颖顾不上与林蕴霏对眼神,赶忙道:“大人,民女有干系人的,但……”
话说到后头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落在旁人眼中像是没有底气的支吾。
瞧见她哑口无言,孙益平可谓是春风满面,昂首冲着吴延庆道:“大人,杨绿颖言语吞吐,正是心虚之貌,小民与她的话孰真孰假已然明了。还请大人尽快断决,以示公道。”
“依本官看,此案……”
吴延庆才说出几个字,林蕴霏便跟上:“且慢。”
“大人,且慢……”另一道洪亮的男声破开人群,压过林蕴霏与吴延庆的声音,引得堂内众人注目。
在看清来者的面孔时,绿颖的眸光瞬时亮起如晨间初露。
第15章 吴延庆不由得感叹林蕴霏的心机了得。
“爹,娘……”绿颖启唇唤道。
听见她的话,林蕴霏讶然望去,堂外围观的人自发地为那对夫妇让开一条道。
男人右膝似是受了伤,行走时只得屈着腿,因此一瘸一拐,他身旁的女人搀扶着他慢慢挪动,脸上未有半点不耐。
两人的脸上都沾着泥土,头发凌乱且插着稻草,像是才经历了一场逃难。
他们走到绿颖身边跪下,男人先道:“府尹大人,草民是杨绿颖的父亲,杨越。”
女人朝着上首一拜,道:“民女是杨绿颖的母亲,秦采芳。”
虽不知两人是如何挣脱孙家毒手的,他们的及时出现解决了林蕴霏的燃眉之急。
且不说两人是证明绿颖受害的最重要的干系人,也不说他们能让绿颖的心安定下来,单是对孙益平的冲击就足以叫林蕴霏感到扬眉吐气。
这不,孙益平脸上适才那种放肆的笑意已经难以看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力克制愤怒后的狰狞。
而吴延庆在看见两人出现时,从升堂以来不曾兴起波澜的眸中也闪过了一分懊恼。
“既然杨绿颖的干系人来了,大人不妨听听他们的说法,”林蕴霏含沙射影道,“说不定会就此推翻之前的定论呢。”
吴延庆只能配合:“你们也说说那日的情况吧。”
杨越勉力直起佝偻的背,他道:“冬月初七夜晚,小女绿颖仓皇跑回家中,与草民说起她被孙公子尾随之事,那晚她彻夜不敢安眠。”
“翌日孙公子带着两个体格彪悍的家丁来到草民家中,挥舞着棍棒叫草民将小女交给他。他先是说以孙家的门楣,他能看上绿颖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若绿颖进了孙家,便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杨越直视着吴延庆,说话时不紧不慢:“草民就绿颖这么一个女儿,她虽比不得闺阁千金,却也被娇养家中。”
“草民宁可她为平民妻,与人安稳白首,也不舍得她去做高门妾,瞧主人家的脸色过活。”
他这一腔拳拳爱女之心、殷殷怜女之情,听得外头许多为人父母者不自觉流下泪来,更别提身处其中受到珍重的绿颖。
林蕴霏循声看去时,绿颖已然咬着下唇泪流满面,成串似的泪珠将她身前的地面都浸湿了,形成了一滩灰影。
“孙公子见草民不答应,便令家丁对草民出手,草民这条右腿因此负伤。小女孝顺,不肯见草民受累,从屋内冲了出来苦苦哀求孙公子高抬贵手。”杨越说及此处闭上了眼又睁开,平稳的声音有些许颤动。
“怪草民年老无用,敌不过那两家丁,小女绿颖就这么被他抢去。”
“府尹大人!小女绿颖无端受辱,吾夫无故遭打,”秦采芳尖声哀叫恍若断肠,重重地磕下头,“任他孙益平是高门公子,大昭律法万千,其中可没一条写着准许贵人随意凌辱百姓!”
绿颖跟着拜倒下去,呼吸的巨大起伏从突出的脊骨蔓延至双肩,才哭过的声音闷在喉间:“还请大人明察是非,还民女一家公道。”
“还请大人明察是非,还他们公道。”堂外众人中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接着几道不同的人声开始附和,最后是一片仿佛汪洋汇合成海的高喊。
民心所向,小至一个真相,大至一国之计,向来是无法违逆的。
林蕴霏看向吴延庆,真心实意地好奇他会如何应付眼前这般情况。
吴延庆的眉心锁出一道川字纹,搭在惊堂木上的手指蜷起,硬是忍着没有敲响惊堂木:“判决未定之前,还请诸位安静,不要搅扰本官听讼。”
“二位先起身,若你们所言不虚,那么本官自会为你们主持公道,”吴延庆道,“但你们与越郢坊其余几位干系人的说法不同,本官暂时对你们的话存疑。”
“两方各执一词,的确是难辨真伪。”林蕴霏如有实质的目光一一扫过那几位绿颖的邻里,将他们心虚躲闪的神情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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