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池钊对她的悟性表示赞许。
她学得认真,因此未有注意到右边袖子中的油纸已有大半都悬在外面。
林蕴霏看着那将落未落的油纸,刹那间心思千回百转,想到了该如何提醒。
奈何还是晚了一步,在姚千忆又一次转动腕子时,轻飘飘的油纸悠然晃落,好巧不巧地摊在池钊的脚边,让人想忽视不见都难。
那油纸上还残留着些许油渍,根本没有留给姚千忆可以解释的机会。
沉默被拉得很长,众人皆悄悄将目光投向这边,看池钊会怎么处理这桩事。
林蕴霏替姚千忆设身处地想了下,在见到师长的第一日就被抓到在斋房中偷吃,这样的窘境光是想想,都叫人欲找个地缝躲进去。
池钊眼睛没有隐疾,他甚至先姚千忆一步俯身将油纸拾了起来。
姚千忆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面容,吞咽下口水,支吾道:“博士,这个……我是在课前吃的……”
“你留着这东西是还有用吗?”池钊说出的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第36章 池钊在旁人眼中就是妥妥的君子风度。
作为涉事主角的姚千忆以为自己听错了, 呆滞地问了句“什么”。
池钊像是没有脾气一般,见状将意思讲得更加清晰:“既然里头装着的东西已经吃完了,这油纸应该无用了吧。”
没有耳提面命的说教, 没有劈头盖脸的指责,而是来了这么一句恍若浮云掠过的话。
这下姚千忆脑中更懵了, 顶着一张憋红的脸愣怔答道:“应该没用了。”
池钊于是捏着这油纸丢进了屋内最后头的纸篓中。
他这和风细雨的态度让姚千忆心中惭愧更甚,待池钊折返回她桌旁时, 她闷声认错道:“对不住,池博士。无论有什么理由, 我都不该在斋房这般清净之地内贪嘴吃东西。”
“知错能改, 善莫大焉,”池钊扫视了一遍屋内众人, 趁机立规矩, “在我这儿, 诸位都有两次被允许犯错的机会, 但事不过三, 若是你们明知故犯, 我会将你们犯的错记录在册,作为每月调换三舍生员的考量之一。”
“是。”他的规矩有度但宽容,众人自是赞成。
池钊重新看向姚千忆,道:“你且坐下吧。就照适才握笔的动作再写几个字,让我看看。”
此刻姚千忆对池钊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她提笔写下几个字, 听得池钊道:“好一些了。你只需记着这种握笔的感觉,多多练习后便能将往日错误的习惯更正回来。”
“多谢博士指点, ”姚千忆语气明快,“我知晓该如何改进了。”
而后池钊走至林蕴霏这排, 先去看了她身旁的那位姑娘。
这次池钊许久没有出声,林蕴霏斜着眼偷偷看他,男子捏着长髯神色不明。
那位梳着百合髻的姑娘是上舍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仅有十二岁。
此刻见池钊沉思不语,她执着笔的手一颤,笔尖的墨滴落至纸上,洇开一团扎眼的乌色。
“你叫什么名字?”池钊终于出声道。
“学生名叫艾雯。”女孩怯怯回答。
“与其他生员相比,你这字写得……实在有些差,”池钊单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去抓她的毛笔,在手将要叠在她手背上时,应是意识到了失礼,停在半空,“请将笔给我一下。”
女孩于是将笔给他,他一面提笔在纸上勾画,一面讲解道:“此处的转锋太过绵软,使整个字瞧起来格外松散,而此处的折锋拖沓滞呆,导致字方圆不明。你先暂缓誊写,将这几个字在另外的纸上多练几遍。”
艾雯照做重写了一遍,抬首去瞧他的反应,却发现池钊眉头蹙得更紧。
“还是写得不对,你的问题有些多,”他轻叹了口气,像是拿她没辙,“罢了,一会儿众人散学时,你留下来,我多花些时间指导你。”
“是,”艾雯细声细语道,“劳烦博士费心指点我。”
视线内移入一双乌皮六合靴,林蕴霏飞快转动眼眸盯回自己的纸。
尽管知晓他看的是她的字,但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背后,还是让林蕴霏下意识地感到几分难以言喻的不自在。
她提腕写罢一点,池钊道:“殿下这字遒劲大气,颇有元体的神韵。”
他话中所提到的“元体”是由元太傅亲创的行草,妙在如老干虬枝,字与字间似断实连。
“博士好眼力,我这字正是元太傅教的。”
林蕴霏听出他还有话未言尽,抬眸等他继续道:“若论拟形,我见过不少写得近乎以假乱真的摹本;但论风神,殿下却是我见过的人中少有能得元体五六分妙义的人。殿下年纪尚轻,假以时日成就定然非凡。”
“但……我观其中有几个字收笔稍显轻浮仓促,殿下誊写时不够专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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