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眨了眨眼,将失焦的眼转向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们成功了,我们的目的竟然达成了,这不会是梦吧……”
江瑾淞垂眼看着似乎是呆了的他,想了想,说:“这不是梦。”
感觉有两行滚热的水划过面颊,周越抬手去摸,惊觉这不是雨水,而是自己的眼泪。
“江兄,我做到了,”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吃不着饴糖的稚童,“公平二字终于也落到我身上了。”
他自顾自哭得乱七八糟,涕泪与雨水混杂在一起,与两个时辰前在宫门外声如洪钟的青年简直判若两人。
不仅是他,其他书生们也陆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要么抱头痛哭,要么搭肩欢呼,更有甚者抛却了平日的作古正经,手舞足蹈,好不快意。
圣赐的伞被他们随意地搁在脚边。
连大雨都淋过了,现今这点细雨对他们来说,属实算不了什么。
环顾过他们疯狂的模样,江瑾淞唇边浮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将胸中所有情绪发泄出来后,周越抽搭着鼻子发现江瑾淞一直在为自己撑伞。
完了,他的糗样岂不是全被对方看见了。
周越此时十分庆幸天色昏暗,江瑾淞应当看不太清他窘迫到发红的脸。
周越梗着脖子起身,可一只腿没了知觉,另一只腿则压着了麻筋。
大抵是苍天还嫌他今日丢的脸面不够多:周越尝试着向走走了一步,不料双腿发软,他眼看着就要往前栽去摔个面着地。
“小心。”是江瑾淞及时扶住了他。
因为清楚此人往常有多爱整洁,书桌上总是一尘不染,在屋中时亦要穿用熨斗烫平过的衣裳,所以周越瞥见自己的手在对方衣袖上留下脏污时,他慌忙撤回手:“对不住……”
江瑾淞低头看见了袖上多出来的乌手印,神色并未改变:“没事,你且缓会儿再走。”
见青年非但没怪罪他,还出言关心,周越觉得更加脸热。
稍作思忖后,周越朝江瑾淞打了个揖,躬身许久未抬起头:“对不住,江兄。适才怀疑你来冷嘲热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此前同窗时我也屡次在背后非议过你,说你目中无人……”
话音顿住,他将难以启齿的话略去,倒豆子似的语速飞快:“总之,多谢江兄不计前嫌,今日在那公公面前为周某解围。”
到最后,他近乎是吼出来的,是以众人不禁看向二人这边。
清晰地从一众目光中辨认出属于江瑾淞的那道,周越心底已然做好了被他驳回示好的准备。
“周越,你不必妄自菲薄,”听见对方叫出他的姓名,周越心中一紧,“过往之事已成过往。你敢在我面前承认过失,堪称君子;今日你于宫门外的行止堪称大丈夫。”
泠泠细雨中,江瑾淞的声音庄重清致:“该是未有出力的我向你道谢才是。”
周越一脸错愕,末了万千心绪化作一声切切感慨:“今日我才算是知晓了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真是……”他看向江瑾淞的眼中有艳羡,有钦佩,却再无嫉妒,“真是差远了啊。”
“行啦,周兄,江兄,你们可别在这儿互夸了,”一旁的卷发青年长臂揽过周越的肩,另一只手在江瑾淞干净的肩上寻不着落处,索性放下,“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客栈吧。”
“淋过雨后,身上潮润得难受,我想赶紧回去泡个热汤浴。”
江瑾淞应声道:“走吧。”
他几步走在了最前,听见后面卷发青年对周越低声说:“周兄,你信不信,一会儿江兄到了客栈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浣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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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到彭胜祥走出来时,林蕴霏便命车夫将马车停得离宫门近些。
听见他说大理寺已然审问出池辙的同伙时,林蕴霏确认了文惠帝最终的态度。
能让文惠帝突然改变了主意,想来池辙供出的人也有些来路,又或者说是赵泽源那边查得实在太深,连大理寺少卿郑慎都没能将消息藏掖住。
林蕴霏虽对池辙的供词好奇得紧,但大理寺作为机要之地,没有人脉实难进去探听。
不过,听彭胜祥话中的意思,不出三日大理寺就会将所有事情盘查清楚。
到时事情的来龙去脉被摆在明面上,她自能看清楚两方是如何过招的。
吩咐车夫掉头离开时,林蕴霏回首看了眼仍在宫门外的那群书生们。
逍遥天地间,他们今日之举恰如蚍蜉振树,不过倒也算俯仰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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