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段筹已经对她动了杀念,她便没必要对他心软,何况他本就是一个恶贯满盈之人,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
话虽如此,这两日里阿菊无时无刻不在挣扎、反悔,以至于如今驻足于庖屋外,依然拿不出一句准话。
她着实过不了心中那道槛,她不敢想像倘若段筹真的死在了自己手中,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阿菊姑娘,你怎么来了?”庖子猝然发现安静地站在门口的她,被吓了一跳。
阿菊因此从这些纷杂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乌黑的双眸隔着呛人的烟火张望屋内。
那位被派在庖屋负责传菜的青年男子果真不见了踪迹。
那日他因为听闻了前院筵席间的可怖情状,是以惧怕前去触段筹的霉头。他抱着酒坛在院中急得就要哭出来,彼时阿菊在一旁栽花,阴差阳错成为他的求助对象。
青年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阿菊不明白他与她为何并无做错任何事,最后却一死一伤。
段筹有一句话说得极是,她的确有着泛滥的同情心。
偏生没有得以匹配的本事,便只能任他宰割,活该难得自由。
她已然尝过当东郭先生被狼咬的苦头,万不该重蹈覆辙。
阿菊想要得到自由,就像倦鸟想要归巢。
倦鸟归巢需要飞越千山渡万水,她亦得为此付出代价。
阿菊暗暗吐出胸中郁积了四年多的浊气,对着庖子扬起一道轻松的笑:“老甲叫我来催菜,有劳诸位加快动作。”
第84章 “兹事体大,关乎大人物的喜怒。”
庖子不疑有他, 将手中长铛挥动得更快。
阿菊踏入庖屋,目光锁定在灶边那只洋錾金的银酒壶,酒壶盖上有着不细看难以瞧见的两个小孔。
就是它了, 阿菊听老甲说,这个稀奇玩意儿叫做鸳鸯转香壶。
她假作不经意地向它趋近, 将那酒壶拿起来晃了晃,里面尚且还未有盛酒。
离她最近的一位长着花白短髯的庖子用余光瞧她, 问:“姑娘还有旁的事要交代吗?”
阿菊的指尖没有一点温度,她从未做过这般事, 生怕自己会被他看出蹊跷。
“没有旁的事, ”她道,“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不等对方回话, 阿菊迳自继续说下去:“我瞧这酒壶是空的, 我来斟满吧。”
好在男人没有拒绝:“那便辛苦阿菊姑娘了。”
“不过庖屋内的烟气怪熏的, 阿菊姑娘倒完酒就出去吧, ”他不再看她, 躬腰去挑动柴火, “虽说少了阿湾……但我们俩是熟手,勉强也可将事情办妥,饭菜一会儿就能准备好。”
阿湾便是那位枉死的青年。
庖子仿佛才想起阿湾的死与阿菊有关,回首看了她刹时失去血色的脸,自觉失语:“阿菊姑娘,我没有那个意思。”
阿菊垂下眸子, 很轻地说了句无事,也不知晓对方是否能听见。
男人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 转过身去做事。
阿菊同样将注意力落在自己携来的任务上,打开壶盖。
确认对方正专注地盯着火,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手中的油纸。
今日她特意穿了一件广袖衣裙,为的就是此刻。
眼见得白粉尽然抖落进壶内的暗处,阿菊尚未松口气,背对着她的庖子遽然启唇:“阿菊姑娘。”
身子应声一颤,阿菊慌乱地将油纸掖进袖中,抬目问:“怎么了?”
“大当家不喜壶中酒斟得太满,”那人提醒道,“你莫触犯他的禁忌。”
“好,我知晓了。”阿菊自觉后背的衣衫被汗浸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事已至此,阿菊清楚自己再无退路。
她早该在四年前就与段筹做出了断,如若当初她不跟随段筹上却步山,便不会牵扯出之后种种。
不过再怎么后悔也是枉然,眼下她也终于要将自己拨回正途。
酒液倾入壶中淹没白粉,阿菊发现她远比自己想得要勇敢,要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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