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来由地,林蕴霏又想到前世的谢呈,想到他们之间一手便能数清的交集。
那日文惠帝的金棺将入皇陵,新帝林彦下旨解了先帝罚林蕴霏的禁闭。
林蕴霏身着缟素,未施粉黛,站在林彦身后,神情麻木地听着众人貌似情真意切的哀号哭泣。
这样的哭丧已然持续了整整三日朝夕,她不用看也知晓,许多人面上怕是无有眼泪。
皇城内所有寺庙每隔一个时辰便要敲十下钟,悠长的钟鸣此起彼伏,仿佛就在耳畔。
林蕴霏有三天两夜没能阖眼歇息,除了水什么都吃不下。
此刻听见这些纷杂的声响,整个人备受折磨,将近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她自是难以维持面上的神色,恹恹且透着一股不耐烦。
在一旁主持举哀仪式的礼官转头瞧见林蕴霏既没落泪,也没张嘴,不由得摇了摇头。
又过了片刻,钦天监定下的时辰已至,礼官高声颁布遗诏。
丹福门下的臣民,丹福门上的皇子公主皆下跪听诏。
遗诏内记载着先帝的生平,无非是一番对逝者的歌功颂德,末了再次提及对新帝林彦的册封。
篇幅冗长,华而不实,令礼官诵念得口干舌燥。
待到礼官说罢“钦此”,丹福门缓缓大开,井然有序的军队护送文惠帝的棺椁步出宫门。
街道旁的百姓跪迎声势浩荡的仪仗向郊外的皇陵行进,丹福门上众人得以起身目送。
连续跪了几日的双膝传来阵阵刺痛,林蕴霏撑着大腿起来时,眼前骤然一黑,短暂地失去知觉。
第87章 “你这是想同我散了,是吗?”
好在她没有昏过去, 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出丑。
毕竟如今这个时候可没有谁愿意对她伸出援手。
赵家虽还困兽犹斗,但以新帝的雷霆手段,这口残喘不日就会被剥夺。
失去母家的支持, 赵皇后哪怕有着太后的尊位,亦是有名无实, 遑论声名狼藉的林蕴霏。
林蕴霏死死地抠着掌心维持清醒,勉强保全自己的体面。
好不容易捱到丧仪结束, 偏生林彦不肯轻易放过她,曼言吩咐说:“嘉和, 父皇从前最是宠爱你, 今夜便由你留在宫中替他抄一份度华经吧。”
度华经共万字,誊写起来非得通宵达旦不可。
他仿佛在跟她好言好语地商榷, 但林蕴霏清楚, 这份夹有私怨的圣意容不得她推拒。
林蕴霏道好, 心里对他的落井下石并无怨愤。
许是她答应得太过爽快, 面容太过平静, 倒叫林彦没了兴致, 扬长而去。
时值冬月,正午的天阳如何也算不得温暖。
砭骨的寒冷将林蕴霏的腿脚冻住,她却不想扶着墙壁被人看出自己的脆弱,只得缓步走下一层层的石阶。
走一步,额角就会鼓动几下,说是头疼欲裂不为过。
是以林蕴霏极为滞后地发现她的身后有一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那人就停在黑影的尽头。
“国师。”谢呈连同他身后的朗朗日光一齐刺入林蕴霏眸中。
她难以睁开眼,像是有心闪躲、无颜见人。
不知谢呈是瞧出了她的难堪, 抑或是出于交谈间的礼节,往下走了几步, 与她站定在同一级台阶。
离得近了,对方的面容自然变得清晰许多。
谢呈今日仍穿着一袭白衣,衣领处缝着雪白无瑕的狐狸毛。
他似是畏寒,一直将手对掖在袖子里,漏出的那一小截腕骨宛若新雪。
对方的纤尘不染确乎让林蕴霏的心底生出几分窘迫。
林蕴霏有些后悔自己下意识地叫住了人。谢呈是林彦的幕僚,新帝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她则是这场权力之争里的落败者,二人好比云泥,哪里有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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